卿尘笑而不语,俄然听到脚步声传来,紧跟着有人道:“皇后娘娘倒真有雅兴,这时候另有表情赏花。”她和碧瑶回身看去,见几个青衣玄裙的女官站在身后,为首的一个年约四十,眉眼刻薄,面带嘲笑,正打量着卿尘。
湛王眉梢轻微一紧,随即扭头看向皇上,只见皇上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发觉的微澜。
卿尘走到低榻前,长袖轻扬,扫开榻上浮尘,坐下来细看碧瑶的神采,笑道:“早说了让你别去,碰钉子了吧?”
皇上平素对这些元老重臣礼遇有加,明天却像是动了真怒,目视火线,眼角也未曾往下瞥一下,那副神情决然坚冷,无端令民气寒。
几名大臣撤除官服,俯身撑地,笞杖在内侍手中高高举起,半空中划出一个凌厉的弧度抽上脊背,啪的一声震响,不过数下便已鲜血横飞。
雨过天凉,秋风满阶。
晏奚心中大喜,湛王也暗中松了口气,这场风波闹得太大也不可,也只要皇后能从中和缓了。
殿前静极,夜天凌看了卿尘很久,霍然拂袖回身:“朕已说过,再有谏议此事者,当同此例,你莫非没有见到?”
但他身边的灏王脾气仁和,目睹情势愈演愈烈,终究忍不住上前劝道:“陛下,朝事有贰言,大臣劝谏并无错误,即便所言不当,也应宽以待之。陛下此举,恐使此后谏官畏言,群臣闭口,还请陛下多加考虑。”
卿尘举步而行,仿佛偶然转眸看过夜天湛,随即便被带出了武台殿。夜天湛蓦地一愣,卿尘目光中有着禁止他的意味,而那转头的刹时,他清楚还自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别样的光芒。
夜天凌手上一僵,垂眸见那九翟四凤冠上翠钿柔静,衔珠低垂,卿尘如许膜拜在身前,明红鸾衣的长襟铺展身后,纹丝不动,不折不扣是一个贞静贤淑的正宫娘娘。他冷冷收回击:“你也是来劝朕的?”
世人一边讨情,秦国公却一边还是尸谏:“不以礼法,国之将危,臣死不敷惜,还请陛下以国为重!”
那女官看着被重兵扼守的长宵宫,再看对皇后恭敬如常的吴未,早已隐觉不妙,一昂首,触到皇后静冷的眼神,心头一惊。
夜天凌眸心清寂的光彩无声沉下,仿佛全部寒秋的深凉都敛在了此中:“那么太后与穆帝合葬一事,你也反对?”
卿尘一双凤眸略略一细,尚未及说话,便听到一声厉斥:“大胆!竟敢对皇后娘娘猖獗,还不掌嘴!”
夜天凌背对着她,抬眼往殿前扫去,群臣只见他面色一沉:“来人!将皇后带下去!”
皇后凤冠朝服,妆容端肃,在几名女官的陪侍下沿着白石御道步入武台殿,侧首看过殿前正受惩罚的大臣,神采沉寂。待到阶前,她轻敛襟带,盈盈拜下:“臣妾拜见陛下。”
卿尘道:“想甚么体例?”
夜天凌皱眉打断他:“皇后恃宠而骄,违逆犯上,送长宵宫闭门思过。”
“陛下此举有悖礼法,臣窃恐社稷危乱,为陛下忧之……”秦国公话未说完,便见皇上龙袖重重一甩:“带下去!”
吴未低头道:“老奴遵旨。”
吴未却正眼都不看她们,回身毕恭毕敬地对皇后施礼:“娘娘。”
吴未往身后挥一动手,命内侍遵懿旨措置,亦不再理睬那女官,跟从皇后而去。
“不错。”
放眼御苑,百花残落,落木萧瑟,唯有清湖碧波连天气,秋空万里,黄叶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