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月初,昊帝忽染重疾,没法视朝,遂以皇后佐理朝事。自此始,表里令皆出于中宫,太师凤衍把持朝政,凤氏一族独揽大权,权倾天下。
她眉梢微微蹙起,抬手指了此中一个女子:“让她过来。”
扭头看到一小我影停在屏风外,仿佛是白夫人,卿尘渐渐自夜天凌指间抽脱手来,悄悄步下龙榻,转出屏风轻声问道:“甚么事?”
冷水般的声音近在面前,那女子心中慌乱,下认识往前看去,劈面一道清利目光直落眼底,似将人骨肉血脉都看得透辟。她仓猝低了头,不敢坦白,怯声答道:“回娘娘,是……是……二公子。”声音细若蚊蝇,满脸羞红。
卿尘闭目站在那边,过了好一会儿,心口传来的阵阵悸痛才略缓下来,回身低头,重新翻开那道奏折。奏折上张狂的笔迹映入她清幽的眼中,连续串人名官爵首尾相接,都是为凤氏一族制定的册封。
卿尘心间顿时出现一阵讨厌,不由银牙轻咬。好一招偷龙转凤,此事凤家明显已运营很久了。那阿芙蓉之毒一旦深种,害人身材,毁人意志,乱人精力,悠长下去,服食者几与废人无异。凤衍拉拢太医令以药毒节制皇上,再将如许的女子送入宫中,一旦胜利,天朝江山易姓,改天换日,近百年基业一朝尽毁,落入别人掌中。
帝曜七年春,天都伊歌始终覆盖在阴雨连缀之下,轻寒料峭。
统统胜负胜负,现在已取决于他的态度,她在等候他终究的决定。
朝臣欲面圣而不得,不日宫中令下,晋皇后为天后,垂帘太极殿听政视朝。百官群僚、番国使臣朝贺天后于肃天门,山呼千岁,表里命妇人谒。帝后并尊,自古未见,群臣震惊之余却无人敢有二言,三公之下,望风承旨。
繁华尽去,已是凌晨。
卿尘悄悄替夜天凌拢好锦衾,放下帷幄垂帘。他细心交代了一些事情,终究累极睡去,睡时握着她的手,呼吸安稳,容颜安宁。
穿太长廊,几个端倪秀婉的女子随白夫人入了内殿,沿着沉寂的殿廊越走越深,渐闻暗香轻暗,最后到了一道珠帘以外。几个女子垂首敛声站鄙人方,只见面前瑞纹祥云玉砖之上尽是冰晶样的光影,厥后木兰纱绡静垂下缥缈的斑纹,依罕见个平淡的身影斜倚鸾榻之上,合眸养神,手边垂下一道明黄色的奏折。
不过数日以内,凤家仅封侯者便有五人,其他提调升迁者不计其数,亲党遍及朝野。凤衍解除异己,拔擢私党,素与凤家对峙的殷家首当其冲。身为宰辅老臣的殷监正被以“妄议皇储”的罪名罢官夺爵,若非因皇后为皇上祈天纳福,不欲行殛毙之事,殷监正怕是性命难保。与当年卫家一样,几近是一夜之间,门阀殷氏由盛转衰,一蹶不振。
皇后凤眸微挑,一抹清光透过珠帘摇摆扫向其别人:“你们呢?”
朱门金楼玉马堂,墙倒楼倾尽作空。
世上有多少情非得已,有多少无可何如,明知是剜心彻骨的痛仍要加诸别人,明知是无辜的连累却不能心慈手软。这便是她和他挑选的那条路,大家间至高无上的权力,放眼宇内,众生昂首,帝业光辉,千古传播。在诡计狡计的暗影中托起繁华风骚,在铁血交战的毁灭中靖安四域江山。
苍穹低远,阴雨蒙蒙,深深浅浅浓厚的雨意里,殿宇楼阁一片烟色迷离。
几名女子惊惧的神情在卿尘眼底化作一片怜悯,但是那底处静冷无边。
一张雪笺,两服药方;一笔重墨,两条生命。
踏血海尸山,指导江山万里,他和她联袂一起走来,峰登绝顶,绝顶之处,路便要到绝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