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衍心火渐盛,他此时有恃无恐,竟不把湛王放在眼中,当廷呵叱道:“大胆!天后在此,你竟视若无睹,意欲何为?”
湛王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他这时步上金阶,沉声道:“殿中侍御史安在?”
凤衍身着紫锦蟒袍,峨冠金缨,白眉长髯,一双狭长的眼睛半眯半合扫视四周。目光落在大殿四周层层深进的华帷龙柱以后,唇角带出对劲的嘲笑。宫中统统已尽在把握,凤氏一门三十年繁华风景,今晚以后,就连全部天朝都将是凤家的天下,再也无人与之争锋。想至此处,凤衍骄狂之态尽现于面,斜眸睨视阶下文武朝臣。
每一小我都肃立在原地看着大殿之上的天后,是震骇,是惊奇,是质疑,是佩服……但是有一人脸上却只见深深的疼惜。
面前还是阿谁白衣素颜的女子,一颦一笑,是他平生难明的谜。他碰到了她,错失了她,却又在这一刻,真真正正具有了她。
不过半晌,太极殿中灰尘落定,统统猖獗与贪念,统统野心与挣扎,都在光辉的光影中消逝无声,淹没于皇皇钟鼓声中。
天朝众臣志气虽短,风骨犹存,多数立在那边不肯施礼。殿中侍御史韩渤当即越众而出,举头奏道:“臣启奏娘娘,自古以来,君臣高低非礼不定,我朝为国以礼,礼废则国危。本日殿堂之上尊卑混合,仪制相悖,实与礼法不符。还望娘娘明鉴。”
钟鼓钦钦,琴瑟和鸣,笙磬婉转,韶乐泱泱。天都六品以上官员皆从宴饮,如此空前范围的庆典尽显天朝国力昌隆,但赴宴的群臣却多数面无忧色,行事沉默。
不但如此,那麒麟案前置的是鎏金盘、紫玉盏,这已是逾制的器物,凤衍此举,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凤氏逆党教唆太医令黄文尚暗害圣上,构陷湛王。送有孕之女入内侍寝,企图冒充皇统,谋宫篡位。戮杀重臣,乱政误国,罪无可恕,当诛九族……”平平而清楚的声音如一道冷冽溪流淌过本来慌乱纷繁的殿堂,所过之处似薄冰伸展,人声落尽,话语寂然。
凤衍目视湛王,眼中精光暴现,四周模糊仍闻钟磬清和,笙乐飘飘,殿前却已是剑拔弩张。众臣提心吊胆肃声而立时,忽见凤衍拂案而起,手中盘螭玉盏咣的一声铮然落地,美玉碎,美酒溅。
面对这夙来以刚朴重言著称的侍御史,卿尘微微蹙了下眉头,但还未等说话,便听凤衍冷哼一声:“无知臣子,在此一派胡言,娘娘何必与他多费口舌?逐出殿去便是,来人!”他当着天后和众臣传召侍卫,一指韩渤,“将他带出去!”
惊天变故将殿中群臣震在当场,凤衍脸上暴露不成一世的傲慢,胸中野心急剧收缩,几近就要放声大笑,手指殿下,大声道:“湛王结党谋逆,摆布侍卫,速速将其拿下!”
殿中本来已有些混乱的局面静了一静,这时忽听内里长长一声通报:“湛王殿下到!”
鹄立在殿阶旁的湛王,抬眸凝睇。宫灯灿烂,华服美裳凤霞流金,她站在万人中心,光彩耀目,却仿佛向来就未曾在此逗留。
处心积虑目睹手到功成,凤衍此时离那意味九五之尊的宝座如此之近,却不料最后一步毁在一个女人手中。贰心中恨极,戟指怒骂:“妖女!皇上早已沉痾不治,你与湛王表里勾搭,谋夺皇位,难不成也想先奉兄长,再嫁其弟,悖礼**?”
凤衍闻声如遭雷殛,猛地昂首看去。龙阶之上,金帷以后,竟是昊帝徐行而出。大殿四周华灯错落,金辉明耀,映得他一身衮龙玄袍峻肃孤傲,高高在上,傲视众生,一抬眸,惊电般的目光穿透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