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尘俄然笑道:“你晓得他在看我,那岂不是你也在看着我?”她丹唇微抿,眸中灵动,很有些奸刁的意味。
卿尘手顿在半空,昂首看他。兵权,那是多少人想而不得的东西,又有多少人对夜天凌手中的兵权深感忌讳,他竟这么潇萧洒洒的一句话,交了?
卿尘也不咄咄逼人,便道:“我对这些甚是内行,他日有空还要向你就教。”
“本日朝上,我将神御军的兵权交回了父皇。”夜天凌反复了一遍。
夜天凌道:“军饷不得严整,今后的硬仗就更难打,恰好借此机会一并办了。”
夜天凌看着他道:“柯南绪此人和你并称双绝,看来很快便可一见高低了。”
夜天凌扫了他一眼:“嚷甚么嚷?带了这么多年的兵,还是一副暴躁性子!”
卿尘偶有听闻也只付诸一笑,云鬓广袖宫装矜持,与夜天凌同进同出,风韵高华中总带着抹清澈却又模糊的潜静。也赶上那宫闱士族挑衅口舌,却不是慑于夜天凌峻冷凝睇,便是惑于卿尘淡定含笑,常常消遣的话语到了嘴边竟生生咽回,反成了落远轩中不时打趣的话题。
左原孙闭目一笑,卿尘刹时从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悔恨,那样散逸萧洒的人身上暴露的令民气悸的冷厉,那一刻冰寒,竟是杀气。但是左原孙的语气还是安静的:“殿下可有想过,如果朝廷硬要在此时削藩,该当如何?四方诸侯,特别是那北晏侯,怕是早也耐不住了。”
杜君述亦道:“虽说不是不能打,但只苦了将士百姓们,实乃下策。”
窗外花轻,阳光半洒席前,卿尘靠在窗前正对着棋谱解一个古局,见他返来了,有些奇特地问道:“这么多日没上朝,竟没甚么事缠身?”
旁有掣肘,胸有良策而不知可否得行,窗外明丽的春光在夜天凌脸上投下清楚浅影,却有淡淡凌厉的精芒自他眼中透出:“他耐不住了?本王也没耐烦再和他耗下去了。数次与突厥之战都因他从中作梗而难尽全功,他倒晓得一旦没了外族之患,诸侯国便形如鸡肋,削藩势在必行。此次便倒置过来,先靖内后攘外。”他徐行站到案前,在那摊开的舆图上一点,苗条手指沿北直上,“削藩的仗是必打的,早来便有早来的打法。安了内境直接指兵漠北,毕其功于一役,我要让东西突厥一并再无翻身之日。”
南宫竞错愕,随即便恍然,慎重道:“我等定不负殿下所托。”
因大婚的原因,夜天凌这几日放下政务并连早朝都免了,这常日办事不误分毫的人竟心安理得,闲散得出奇。除却内里那些虚礼,他每日只陪着卿尘,青衫淡淡,浑身透着股叫人别致的散逸,仿佛之前如影随形的清冷只是种错觉,眉间眼底地一带,常常被那意气风发的萧洒冲淡了去。
夜天凌目光微利:“我此次将兵权暂放,便是要腾脱手来拿这个毒瘤开刀。”
大婚时太后犒赏的血小巧,便是水晶灵石中的石榴石。碧玺灵石、冰蓝晶、月华石、紫晶石、血小巧,这已经是她寻到的第五条小巧水晶了,金凤石在殷皇背工中,卿尘不由自主回身往夜天凌那边看去,另有一条黑曜石在他那。
苗条手指一动,手中书卷虚握,温馨地回望畴昔,朝夕相对,此生静好,竟似永也不见厌倦。
南宫竞这些事上比夏步锋要稳妥,但也存着疑问:“殿下,您就这么交了兵权,神御军将士们听谁的?”
夜天凌偶然昂首,正落入那湾盈盈的谛视中,一径的和顺带得民气头微暖,如同暗香浮动的傍晚,透着柔嫩入骨的桃影缤纷,落了满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