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移驾,皇后欲亲送。天子轻咳,摆手道:“朕自去便是,你好好照看长庚,将寄名锁给她戴上。”皇后称是,扬了扬下巴,忍冬便领着宫人簇拥天子拜别。

这声音如山谷清风,轻柔地拂过,伴她入眠。睡得沉了,却不知曾有人悄悄过来,走近床榻,将咯着她的泥人悄悄取出,又将她睡歪了的小脑袋搬回枕上,搭在内里的小短腿挪进衾被中,才悄悄拜别。

锦盒中除了玉锁,另有一串金银相间的小铃铛,二者共取金玉合座之意。小铃铛长得很萌,每只约莫小拇指盖大小,金九只,银九只,取正阳尊数。唐潆正盯着铃铛瞧,铃铛上雕刻小字,密密麻麻,应是佛经之类,她看得入迷,皇后将她披垂的长发拢到一侧,红绳系扣,便戴上了玉锁。右脚的裤管往上卷了几道,皇后拎着脚铃两端,绕到脚踝后,系了个标致的花扣。

颜伶、颜邕闻言,面面相觑,前朝后廷分歧,他们在内里,很多事需与内里相通,现在,渠道竟被一小儿截断,撒气都不知寻谁来撒。

唐潆判定点头:“无需的,儿长大了。”皇后陪她睡,好当然是好,她夜里踢被咳嗽,皇后总要悉心顾问,如何睡得安稳?

掌柜将药包递与面前眉眼温婉的女子,嘻嘻笑道:“我看女人常来,不如订下货源,签个票据便可。不瞒您说,有几味药,中原稀缺,需走海州关卡,燕京无几个药铺有门路。”掌柜拉拢买卖,这女子来的频次高,却无规律,脱手极是豪阔。开药铺的,不说妙手回春,药性倒是识得的,依他之见,这女子应在调制清减毒性的药物,且,难于动手。

皇后淡笑,这小豆丁的模样,哪是长大了。皇后为她掖被角时,忽见枕边有本史乘,唐潆认字是皇后发蒙,她晓得孩子认字快,只是史乘与《诗经》、《楚辞》平分歧,诗词曲赋自有乐律,朗朗上口可塑美感冶情操,史乘所载或上溯前朝或上溯太古,与本朝风土情面去之甚远,非学问赅博之人,需引注方可晓得大义,于小孩而言,古板晦涩了些。

颜邕舒展眉头,往外看了看天气,却见颜逊疾步走来,面上隐有肝火。颜伶忙起家,欲出外迎,颜邕哪比他斯文,在原地先嚷了一嗓子:“二郎——!九娘那儿如何说?”族内排行,颜邕为首,颜逊次之,颜伶三,刘铎之妻颜祯四,颜祁五,间杂三人隐逸于世,颜祎九,余下年幼,尚未及笄加冠,皆在金陵本家。

另一面,刘铎奉敕查案,此案本是个空套子,无从动手。他便在燕京大张旗鼓,佯装毒手,于刻日日寻了个流民顶罪,又将忽视职守的主责推委副将,定案后,刘铎罚俸半年,戋戋挠痒之痛罢了。

皇后分开,门扉掩上。即便深夜,宫娥内侍在外当值,如有需,随时可传唤。寝殿大是大了些,人是有的,不孤傲。唐潆躺在榻上,却感觉内心空落落的,像缺了甚么,这股莫名的缺失感折腾得她久未入眠。她翻了个身,一手握着漆色褪落的泥人,一手捏着颈间的玉锁,看着它们,脑海中闪现皇后清冷酷然的模样,空落落的心,随之一点一滴被填满,满到溢出,在唇角勾出一抹傻笑来。垂垂地,她有了睡意,耳畔忽而缭绕皇后曾与她颂读的《诗经》——

女子身后跟着婢子,自上前接了药包,付了银钱,女子未曾理睬掌柜奉承的笑容,回身拜别。杏林堂位于洛水河堤下方,洛水河堤是燕京七景之一,因洛水缭绕而得名。中原不缺灵山秀水,洛水河堤原是不希奇的,因前朝才子才子常于此相会,又是离京必经之地,折柳送别,诗词佳作层出不穷,而垂垂有了名誉,七夕节更有河灯长流不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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