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听别人言语,并非为君正道,这是她自幼所学,现在未曾忘怀。但现在,她却鬼使神差地涌出一股近似于离经叛道的打动,她喉间动了动,缓缓将食指收回,又将手放下,随即,附耳于殿门后,屏息凝神地偷听。
是以眼下,她在宣室殿换了身洁净衣裳,直往未央宫而去。
阴晴不定的燕京,积累了一夜的厚重乌云,俄然滚滚而来,骇人的惊雷从中蓦地劈开,泼下冰冷的滂湃大雨。
故而世人就此先住下,欲翌日再返京。
唐潆在心中存下疑问,进而又有担忧生出,不管何故,晚睡于身材确有侵害。这般想着,她的面庞便垂垂隐下笑容,微蹙着眉,持续向前行。
如是,乃礼毕。
趁夜返京前,唐潆实在已在日坛歇下,却不成入眠。只需阖上眼眸,脑海中便满满地堆砌着太后的模样,一颦一笑都仿若一只力大非常的手,将她残存的明智摈除出来,又自她的灵魂深处轻而易举地寻到积储已久的思念,乃至――欲念。
眨眼间,便行到未央宫门前。
唐潆一人一马,轻车简行,无侍从缀后,她只率了数十鸾仪卫,快马驰骋。月悬中天时刚好勒马于宫门前,便有摆布喝令戍卫宫门的兵士翻开宫门。当时已过宫禁,但天子想要回家,哪有敢横加禁止之人?
厚重的冬衣一件接一件地褪下,暖和的炭火一个挨一个地撤下,烂漫的百花盛开齐放,芳香芬芳,这般如同温暖的暖阳懒洋洋的温馨日子接踵过了月余,便静悄悄地迎来春分。
幸而四下无人,唐潆颇显难堪地轻咳几声,曲起食指,欲申明来意,叩门请入。
四野阒然,除却淅淅风声,再无杂音滋扰。兼之女人的声音本就尖细,倘如故意要听,再根据常日察看所得停止恰当的猜想,不愁窃听无果。
日坛初建之时便预置殿宇屋舍,祭日典礼前亦由有司打扫整齐,足以供人暂住。
宫人手持羊角灯引灯前行,长街被映照得几如白天。池再与青黛尚留在日坛,宣室殿的宫女玉竹缀在唐潆身后半步,将这几日未央宫的见闻说与她听:“……殿下的寝食作息一如昔日,卯时起榻,午后歇晌,亥时寝息。克日虽是日夜忽冷忽热,殿下贵体却未曾染恙,胃口亦佳。”
蓦地,她顿了顿脚步。
白天驰驱劳累,睡下后,大家皆安眠好梦,岂料与此同时,天子竟悄无声气地从京郊的日坛星夜兼程地赶回了都城。
供案置猪牛羊三牲,太牢之礼。焚香沐浴后,天子衣冕服,文武百官亦衣祭服分献、陪祀,于金乌西沉日色主赤之时,上奉玉璧、玉璋、玉琥、玉琮、玉圭、玉璜――六瑞礼器。
唐潆深吸了口气,抬步,走入未央宫。
思来想去,竟如采花贼般心虚起来。
忍冬在里间仿佛在四周走动,声音因此忽大忽小,好几处难以辨清:“……殿下,余家老爷遍访所得的这副药方药效虽好,但开初便说了……您无妨隔月服药,不然……”
唐潆走在廊下,行动不由愈来愈急,唇畔隐含着一抹得偿所愿的笑意。她还未见到人――倘若太后的确歇下,她也不会将她扰醒。但知她就在此处,便心对劲足,赶了一夜的路,却不觉涓滴怠倦,离太后寝殿近几分,又精力奕奕几分。
礼官颂词,跪叩,八佾舞寂然起步,礼乐持重而兴。
绯樱似海,翠柳如烟。
只恨刚才一时髦起的偷听行动,无端便将话中关头听漏。
玉竹不如青黛谨小慎微,话间便不自发地带出本身的迷惑。太后的寝食作息极是规律,并无好说处,何故天子需求每样亲耳听过,方肯罢休?说是纯孝,但未免体贴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