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芾神采微震,若说先前还对陈闱存了几分猜忌之心,现在却不免被他说动了心机。为范哲甫报仇他何尝没有想过,现在还被陈闱短短几句话就上升到了为家为国的高度,更加激起了他埋没好久的斗志。但是细想了一想,却又感觉不实在际,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满身像是被抽去了力量普通寂然倚靠在藤椅上:“可这谈何轻易?现在陆文远在朝中的职位日渐安定,权势显赫,凭我一介势单力薄、人微言轻的芝麻小官能做甚么?不过是上份弹章参他一本罢了,却也起不了威慑。”说着,本身也连连点头。

陈闱把这统统收在眼里,心中嘲笑,面上却不露分毫,持续道:“那陆文远本是靠着凭借范大人才得以上位,以后却背信弃义,反咬一口,恩将仇报,鸠占鹊巢,害得大人家破人亡不说,身后亦要遭人唾骂。如此德行废弛的无耻小人,怎配坐上一国首辅的位子?把江山社稷交到他手中,还能有天下百姓的活路吗?韩大人,您就算不是为了范大人,莫非就没想过要为这大明江山做些甚么吗?”

按下这边不提,且说那厢朝中之事,内阁中现在虽只剩下傅潜和赵咏宁两个,但这二人俱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一名谨慎慎重,一名结壮浑厚,又有五部尚书从旁帮手帮手,倒也将前朝诸事措置得井井有条,了了朱时泱等人的后顾之忧。

韩芾皱了眉,冷哼一声道:“真乃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如果经历过当时风声鹤唳,大家自危的局面,见地过严庸削人官职,择人脑袋的手腕,便不会在这里对着老夫说教了!”

范哲甫身后,其部下余党倒的倒,散的散,偏这韩芾是个极忠心的,因着与范哲甫同年中第的友情,将他幼孤无依的侄孙收在膝下,更不时揣摩着如何东山复兴。

那少年却笑意如常,并没有因为他的失礼而表示出不悦,反倒像是见惯了这般风景似的向他拱手揖了一揖:“翰林修撰陈闱见过韩大人。”

陈闱上前一步,在他身侧略略附耳道:“是大人您的声望。”

韩芾神思一震,奇道:“是甚么?”

这一日,韩芾昼寝起来,便歪在院中的躺椅上打着葵扇乘凉。仲夏的都城,连风都是潮湿黏腻的,和着刺耳的蝉鸣,令民气生躁意。韩芾想着本身因为疏懒,已连着两月未曾上过弹章,这眼下的官职也不知还能保到何时,心中便自沉闷。正于躺椅上坐卧不定之时,却见家中老主子院外绕了出去,到得跟前,轻声禀报导:“老爷,外头有人来访。”

陈闱笑道:“韩大人谈笑了,陈某并非三岁小儿,怎会弄错?前番数次登门拜访,实是敬慕大人的原因,如果是以叨扰了大人平静,还望大人包涵。”

韩芾愣了愣,很有些不明白,心想本身一介从七品小官,位卑职低,何谈声望?如果那些朝中的大人物还差未几。陈闱明显也看出了他的迷惑,细细解释道:“陈某所说的声望,并非是大人在朝堂上的声望,而是在范哲甫的旧党中……”

陈闱不觉得意,淡淡笑道:“韩大人在朝中效力多年,虽则品级不高,但论资格倒是做陈某的教员也不为过了,合该被尊称一声大人才是。”

一语未完,韩芾已从躺椅上翻了过来,撑起家子诧异道:“如何?又是他?”

韩芾惊道:“范大人当年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另有甚么人能比他更短长?”

韩芾闻言有些惊奇,本来自范哲甫倒后,他家门前就一向冷落萧瑟,朝中同僚皆忌讳他曾与范哲甫干系,鲜少上门拜访,府中月余不见来客也是常事,现在有人乍然来访,反倒让人感觉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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