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白跟在宁湖衣身后亦步亦趋,皱着眉如有所思,忽而想起甚么,鬼使神差地今后看了一眼,发明那半人高的石碑已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不但如此,先前碑上莫名其妙裂开的冰壳又规复成了原样,将“南朽”二字盖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又成了“西极”。

方才在石碑前乍然遇见,只感觉他衣衫略显褴褛,没空沉思他为何如此,这会儿趁他背对,细细打量之下才发觉他何止狼狈,冠帽服饰十足丢失了不说,后背的衣袍也被割破了,暴露内里皮肉翻卷的伤口,深长可怖,足有三道之多,并行斜贯整片脊背。血倒是止住了,仍旧非常骇人,锈红色的血迹洇湿了一大片,将本来靛青的袍子染得褐黄难辨。

顾少白不敢动,觉得宁湖衣此举意在警告,但是鲛珠将他托起后未再如何,只是燃烧了光芒停在他肩上,似只和顺的鸟儿,还蹭了蹭他的脸颊,不像囚禁他的模样,反而有些护着他的意义。

行了好久,周遭风景一尘未变,独一能够必定的是鬼打墙般忽隐忽现的石碑再没冒出来过,应是走对了方向。因而各自不言,持续一前一后向幽径深处探进。约莫又行了一刻摆布,火线豁然开畅,茂林当中鲜明呈现了一汪幽池。

顾少白缓缓昂首,熟谙的靛青身影映入视线,不是宁湖衣还能是谁?青袍缓带,端倪温润,多么出尘,笑中带嗔的模样亦与畴昔逮到他耍小聪明时的无可何如普通无二,只随便往那处一站,就云淡风轻地将本日各种匪夷所思跌宕起伏的经历十足击碎。走火入魔也好,反目相向也罢,不过一场长久的恶梦,现在醍醐灌顶倏然复苏,恍觉两人应是风尘仆主子崆偬远道而来,一起相带同游南渊,机遇偶合上得岛来,又因莽撞与他走散,待他寻来,再微恼着听他指责一句“你去哪”……不恰是如此,不正该如此么?想他事事成竹于胸料得先机,怎能够等闲让本身在荒郊田野单独死去?

小径幽深,不知通往那边,并且前后都一个模样,便也分不清所行的方向究竟是去往密林深处还是往回退离。

顾少白抹了把脸,颤抖着抬手伸向宁湖衣,想探探他究竟是人是鬼,指尖触到一角衣袍,直直地穿了畴昔,脑中一昏,人影一晃而散,只余一片冰冷。

宁湖衣牵着顾少白的手不放,比之先前松了些许,又忍不住悄悄捏了捏,似在扣问他走不走。顾少白低着头,再如何愤激也都散了个洁净,别扭了一阵,终是抬脚闷闷地跟了上去。

“你做甚么?”宁湖衣立在顾少白身后,看他又哭又笑状似疯颠,眉宇间的不满显而易见。

当时在海中紧紧护着他的不是别人,恰是宁湖衣。如果没有他,受伤的说不定就是本身了。但是那又如何?说不定没有他,本身也不至于落到这番地步。

来人恰是宁湖衣。长发狼藉,东一缕西一簇地黏在侧颊和脖颈上,全无彼时的妥当,发梢还在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衣袍不至于褴褛,却也不如来时工致,下摆尽是脏污,灰褐的陈迹不知是灰尘还是血渍,仿佛才从一场恶战中脱身,未及清算仪容便仓促赶来;面上更是惨白得没有一丝赤色,在海水连番的冲刷下显得格外白净,也是以添了些未几见的浮肿,看去疲累至极,周身却灵息熠熠,心跳脉搏跃动不休,清楚还好好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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