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待她话音落下,人已经猴急猴急地排闼窜了出去。只见他不过二十出头,满头黑发扎个乱糟糟的髻子,生得长手大脚,浓眉如漆,两眼炯炯如火,身穿一件补丁摞补丁的青布短衫,负着朱红大葫芦,手里提着一截碧玉般的翠竹棒。
待到屋中垂垂烤火和缓,屋外天气已然暗淡一片。
此处天渊突沉,风雪幽旷,白灿灿一轮夏季晖映当头,下俯断壁如巨斧劈凿,上仰瀑布似银河倒倾,曾九赞叹一声,却忽而发觉周遭万籁俱静,殊无水声,细心一看,只见那大瀑布接连崖底潭水,竟都冻成了万丈寒冰。
窗外那人恍忽回神,向她投来一望,不由“噢哟”轻呼一声,喜道:“好香好香,本来不是做梦,老天有眼,不叫饿死洪七。好女人,能不能舍叫花子两口饭吃?”
行里的镖师郭放向外头刺探了半晌,又带着一身寒气转回堆栈中,向曾九道:“曾女人,雪下得大了,骑马不免僵冷,需不需求雇辆车坐?”
这般一想,便先跳上屋顶去将结块积雪尽数踹下去,又回到屋里捡了干柴,用火石生起炉火,使兔子外相称掸子把屋里灰尘扫了扫。作罢这些,她端了陶盆盛了一盆白雪返来,架在锅上煮沸,从褡裢里取出野兽皮裹住的冻肉及几小包佐料,预备蒸些陈米,舒舒畅服的吃一回热食。
百里长青心中有了底,便点头道:“那好罢。稍待我派人帮你购置些进山须用的东西,还望谨慎保重。”
曾九被他模样逗笑,又忍不住猎奇,嫣然问道:“你从哪儿来的?如何饿成如许?”
百里长青是个知天命年纪的半百白叟。
百里长青又与年青镖师分歧。曾九色彩殊丽绝伦,少年人见了心猿意马、魂牵梦萦,也是常有的事。但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走南闯北见惯了世面,心知这女孩儿必与白驼山主欧阳锋干系匪浅,故而曾九愈是貌美动听,他便愈是敬而远之。
这一日她白日攀山,循缓坡执杖探路,半今后攀上顶来,只见林黑雪厚以外远远透出道道清澈明丽的日光,走近一看,脚下鲜明正踏在崖头。
进了门来,他也顾不上和曾九号召,两步蹲到灶炉前,把竹棒往腰上一塞,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大锅,鼻子一个劲嗅着锅盖外蒸出的白气儿,狂咽口水道:“这肉煮得好香,他妈的如何这么香!”可他虽急得抓耳挠腮,却不伸手去掀锅盖。
曾九不由嫣然一笑:“您放心罢。我来就是为了进山瞧瞧,他都晓得的,必不会在乎。”
千朵莲花山不过是长白山脉的余脉,山脚下犹有村镇火食,便利猎户参客补给买卖。也正因如此,近处浅山里头也没甚么好东西,成心要寻贵重质料,还得钻到深山当中才行。
却见火光摇摆之下,一道高大灰影闪到窗跟,然后撅屁股哈腰的扒着破窗缝向里一看。月光暗淡,那人面庞恍惚不清,只一双眼馋得几近收回两道绿光,死死盯住锅灶,嘴巴都不由自主伸开了。
曾九蓦地循声向窗口一望,道:“甚么人?”
此时听闻曾九筹算,他只微微一愣,心中倏而猜想:“是了。这女孩胆敢孤身冒雪进山,身上必然有不俗的技艺,想来只是路上未曾闪现罢了。”但因着欧阳锋的原因,便亦如郭放普通美意劝说了一回,见曾九无动于衷,便沉吟道,“曾女人想必晓得技艺罢?镖行受人拜托,保人安然,总得给欧阳庄主一个交代。”
她钻惯了深山老林,在莽莽林海中也能如鱼得水;又因本就不会死,更是轻飘飘只束了一褡裢东西,免得山中行路累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