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溪本来对他所谓探听到的“辛秘之事”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感念他为俞岱岩运营的情意,听他说完,却神采大变,蓦地低头看向俞岱岩。
张无惮心中转着动机,口中道:“我娘亲既为了恶,自知无所弥补三伯所受的痛苦,只盼三伯别气坏了身子,更添她的罪过了。”
他怔怔目视火线,呆然半晌,惨淡笑道:“本来如此!本来如此!不知俞某上辈子是多么穷凶极恶之人,这辈子要受这等挫磨!”
他说着,想到若非这投奔朝廷的阿三所害,殷素素何至于几年内夜不安寐,他生性极其护短,杀意一起,眼中绽出森然寒光。
如果天鹰教教众一起跟从护送,更显得跟武当派胶葛不清,惹得江湖上自喻朴重之辈对武当指指导点。
张无惮笑眯眯应了――谁说聪明人不好对于的,在他看来,对于聪明人,只消把握“润物细无声”一法,便百试百通了,其人越是聪明,便越是灵验。看张松溪在几次脑补下,就已经一脸“小侄子至心棒棒哒”的傻伯伯神采了。
他虽四肢残废,但内力未失,这一声几如龙吟虎啸,周遭数里内鸟雀皆动。张松溪听他声音中饱含着气愤与不甘之意,想到三哥这十年来蒙受的痛苦自非常人所能忍的,恰好他在派中时恐怕师父和师兄弟为他难过,老是假装若无其事的模样,至今方才宣泄出来,一时忍不住泪下。
张无惮应了一声,扭头对动部下道:“你们回总坛向外祖、娘舅复命吧,便说我跟着两位伯伯,断不怕为歹人所害。”
没了屠龙宝刀,武林至尊的引诱,情愿同一时候获咎武当和天鹰的笨伯实在未几,听到风声的都晓得俞三侠时隔十年下山,便是为了医治身上的残废,谁若胆敢在此时好事儿,武当派必将不死不休。
只是越到胡蝶谷,张无惮便显得越是沉默寡言,脸上笑容渐少,仿佛担着千斤重担。
张松溪即使生性暖和,对害俞岱岩之人也绝无好感,拍拍张无惮肩膀,让奉侍俞岱岩的清风、明月两小童将软轿抬起,道:“天气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
俞岱岩大惊失容,想拉他起来却又转动不得,听他话语中仿佛另有隐情,又不好叫旁人出去,尽量温言哄道:“孩子,三伯非常喜好你,不打你,更不杀你,到底如何回事儿,你同三伯讲清楚吧?”
俞岱岩想到张无忌最后被送到武当山上,也是半夜睡梦中都常常哭喊着找爹寻娘,张无惮甚么情状他自无从晓得,但想也是极其难过,不由得也长叹一声,劝道:“想来五弟妹恶疾已去,不日便能还山,先去武当拜见师父,再去天鹰同你外祖相见,岂不快哉?你们一家,多难多难,幸亏也是苦尽甘来了。”
俞岱岩看他很久,叹道:“好,我是个残废了,这辈子已经不顶用了,待抓得伤害我的西域少林弟子,还望你记得本日之言!我不需你将他挫骨扬灰,只是断骨之辱,还望你替我报偿。”
――他们奉白眉鹰王之命贴身庇护你,却被你呼喝了一句就乖乖退去了,如此言听计从,岂敢管天管地?
他脸上泪水和着血水滚下去,看起来又是狼狈又是不幸。张无惮也不想玩品德绑架,只是这本就是个无解之困难。
张松溪深知张无惮这句话是为了欣喜他,不让他故意机承担,心中更是赞叹不断,不忍拂他美意,顺着他的话,密切地拍拍他的肩膀:“正该如此,你三伯最喜好小孩子了,青书和无忌在武当山上都让他宠上天了,便是你四伯无趣,想管你一管,你三伯也是不肯的。”
张松溪忙道:“现在事情刚有了转机,三师哥切不成说出此话,莫说孤负了无惮孩儿一番美意,便是叫师父听到了,岂不惹得他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