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综+剑三]一骑当千 > 第26章 番外·乍雪初晴
那日,杨青月收到任知节从鄯州寄来的信,笑她下笔稚嫩之余,取过宣纸笔墨,细细研琢,将杏花树下的女将画了下来,但是那在杏花中笑得明丽的女将却不再身着甲胄,她穿戴青质连裳,手中捧着酒盏,长发盘髻,发髻上盘有钿钗。
他寄出版信的时候,并不晓得,以后那封信会在任知节怀中,被鲜血渗入,与她的血肉战袍融为一处。画中杏花树下笑靥明丽的新妇被血痕冲刷,肉眼再不能辨,那行本不起眼的小字更是淹没在血迹当中,再无人知。
“知节。”他叫出一个名字,接着便是一声几不成闻的感喟。
她背对着杨青月,一身银甲在月光中带着清冷的银辉,红色战袍覆在雪地之上,如同倾洒入白雪当中的鲜血,她身侧的石栏上斜斜放着一柄长/枪,枪刃上犹带血痕。
他平生大半时候都在各种百般的梦境中度过,从幼时掺杂了火光与哀嚎的疆场,再到杳无火食的西域荒凉,经历过杀伐,也回溯过汗青,却很少梦见她。
他转过甚,望着眼中已带较着醉意的杨逸飞。
“又是一年了。”他悄悄说着,看向坐在身侧银甲红袍的女将。
他笑笑,走近几步,鞋子踏在雪地中收回轻微的声音,劈面的人闻声响动,将叶笛从唇畔放下,侧过了头,月光照在她侧脸上,映出她那双极其标致的眼睛。
她老是呈现在傍山村的杏花林中,一身银甲红袍,感染征尘,一双眼睛却仍旧敞亮,她老是将那柄从不离身的傲雪贪狼枪放在杏花树下,坐在石桌的劈面,一手托着腮,听他操琴,或看他下棋。
那封手札随快马寄出,要不了多久,便会送至鄯州城,不知她拆开信后会作何感触呢,会笑着说杨大哥没想到你也擅丹青,还是会愣一愣,那张老是充满着开朗笑意的脸颊上忽地显出女儿家的娇羞。
女将愣了愣,然后笑道:“天策府凌烟阁中供奉有二十四功臣画像你可知。”
杨青月中衣以外只披着一件薄弱的玄色外套,寒意渗入过衣料,层层叠叠覆盖于肌肤之上,他呵出一口白气,身侧的寒意因这一口热气让后退了些许,然后又涌上来。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梦中虚真假实难以辩白,而在梦中流落半生的他,却已对梦境了若指掌,从不害怕。
“噢?比如?”
“杨青月,传闻你奶名叫阿宝。”
“噢,他们说是,那便是吧。我已经不记得了。”
就算相隔甚远,杨青月也能嗅到她身上传来的硝烟气味。
银甲红袍的女将听了他这个解释朗声大笑,他摇了点头,埋头持续操琴,琴弦微震,琴音渺渺。过了好久,他问:“那么,你呢,你为甚么叫知节。”
转眼,又是一季冬雪至,他挖出那坛埋在院中树下的酒,排开泥封,陈香扑鼻,然后披上了大氅,坐在亭中赏雪煮酒,弟弟杨逸飞来陪他饮了一盅,只是杨逸飞不堪酒力,未几时便扑在了石桌上。
他望着那极其熟谙的笑容,很久,才嗤笑一声,摇了点头:“我倒忘了,你不是她。”
杨青月支起了窗户,月色挟裹着寒气涌入屋中,他捧着烛台折身返来,却见月光正照在案几上那幅画上。
他想了好久,在画纸的角落添了一行小字。
入了夜,雪停,深蓝天幕之上升起一轮清冷的玉轮。
他独坐院中弹琴,然后从枝桠新绿的春季,比及了菡萏盛放的夏季,再到现在北风凛冽,大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