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家烦透了宋江,白家也腻味死了王矮虎,白玉乔老儿固然还晓得爱钱,但到底在江湖上风波了这么些年,看得穿王矮虎是个甚么东西,焉肯将女儿许他?不过和扈太公一样都是碍着面子,随口对付一时是一时罢了。
白秀英便叹道:“唉!我是宁为豪杰妾,不作竖子妻!你倒好,倒是出了常理以外的人,竟生就另普通肚肠!我虽自命一张弹天破地口,却也不知该如何说你了!”
这一日扈三娘和白秀英结伴来西门庆家里访月娘,谁知货栈那边新发来一局药材,因西门庆家开过生药铺,月娘熟谙药理,是以帮着计点去了。扈三娘在西门庆家已经是熟不讲礼的人了,便拉着白秀英在屋中坐等。
白秀英见了,心中倒忐忑起来,踅到近旁察颜观色半天后,才摸索道:“扈家妹子,你……”
白秀英便走上前来,搂了她肩头道:“妹子,三奇公子这般人才,莫非还不能令妹子你看上眼吗?你这般眼高,到时如何能嫁得出去?”
扈三娘先前还内疚听着,到厥后倒是“呸呸”连声,只道:“幸亏我叫你一声姐姐,却说的是甚么风话儿?”
扈三娘想了想,便叹口气道:“世上的曲本在姐姐这里也听得遍了,也罢,就唱唱那出《三奇公子泪墨祭娇娘》吧!”
还未等扈三娘反唇相讥,就听窗外有一人嘲笑道:“好两个不知耻辱的丫头,光天化日之下,满口里胡吣的都是些甚么东西?一个挂念着豪杰竖子,一个念想着猛虎凤凰,真把别人当耳聋不成?”
谁知扈三娘却没有笑骂着追来,而是长叹一声,往绣椅上一坐,闷闷不乐。
扈三娘点头道:“却不是这般说。面前的三奇公子,偏不是我魂中梦里的三奇公子,我藏在心底的那小我儿啊,一样是铁血柔情,一样是义气无双,但身量气势,总该比现在的四泉哥哥凛冽高壮一些吧?现在的四泉哥哥象一头凤凰,但我心中想着的倒是一只猛虎――我还是喜幸亏地下跑着的扑蹄剪尾的猛虎,却不敢攀附在空中飞去飞来的凤凰!”
扈三娘昂首望着屋顶,呆呆隧道:“唉!我说的,实在都是心底的实话,你们若不信赖,也只好由得你们!”
笑闹一阵,两女重新归座理妆,白秀英一边帮着扈三娘把两鬓抿上去,一边笑问道:“扈家妹子你实话说,是不是心中顾虑上这小我啦?”
白秀英强笑道:“我只是自伤出身罢了,内心却明白妹子你不是那等言语刻薄的人。但听你话里的意义,若三奇公子还是使君无妇之时,你便情愿嫁他了,是也不是?”
白秀英便打趣道:“若我不说这风话儿,焉能道尽你那浪样儿?”说完了,回身便跑。
扈三娘听了想了想,却点头道:“我?我天然和姐姐分歧啊!”
扈三娘急摇手道:“不是不是!我和姐姐的分歧,是姐姐喜好三奇公子,只恨不能嫁了给她;我喜好四泉哥哥,倒是只将她当好哥哥般对待,若说嫁人,却毕竟隔着一层!”
扈三娘听了,脸又红了,嗔道:“你再敢胡说,我便又要恼了!”
白秀英上了梁山后,扈三娘和她走得挺近,扈太公就警女儿道:“那是一个乐户人家,你休与她那般密切,不然传说出去坏了名声,你一个女人家,如何嫁人?”
扈三娘急得跳了起来,叫道:“前日里你还在弓足姐姐房里唱过,怎的明天就忘了?”
白秀英道:“我又没说这小我是谁,你又何必心虚?”
扈三娘听她单调中尽是难过和自伤之情,不由得恍然大悟道:“怪道当日聚义厅中,姐姐回绝了那宋江的提亲之议,本来是早就志存高远,再看不上那些泥涂之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