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傲视了他们一眼,懒得理睬。西门庆则谈笑道:“二位端公既然说过不得,我们不如还是把我家二哥带回东平府吧!请知府大人就近发落在清河县,岂不费事?”
西门庆细心看时,却见那樵夫粗手大脚,腰间九股藤的带子上别着磨得锋快的斧头,乌油油的担子上两捆干柴堆得小山一样高,固然山道崎岖,此人两只脚板倒是如履高山普通。最出奇的是,他的手臂上,从肩至肘,从肘至腕,还套着两个长长的青竹筒,形象与见惯了的樵夫大是分歧。
王五赵六禁不住毛骨悚然,只是道:“西门大官人,武都头,这山路甚么时候是个头儿?这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如果……如果……”迟疑着四下里看了看,只是不敢把内心所想的那些“如果”说出口来。
当下樵夫前头带路,一边走一边抱怨道:“万幸你们碰到了人,如果两岔了时,顺着这山道进了山深处转不出来,怎的好?”
西门庆和武松斜眼看时,那跳出来的,倒是一个樵夫,因肩上挑着一担柴,暮色里看起来,倒象个险道神似的,怪不得王五赵六会一时眼错,吓倒在地。
半路歇脚之时,王五赵六揉着脚腕子,皆道:“本来世上的山看起来虽高,但切身爬一披,却也算不得甚么!”
那樵夫见王五赵六已经回过魂来,正从地上爬起,便催促道:“快走快走!那里另有在这里闲谈的空儿。若你们想听时,我们边走边说。”
武松嘲笑道:“便是跳出老豺狼子来,我们哪一个打不退它?何必你两个瞻前顾后的?”
一起上,西门庆和武松较量些技艺,兄弟间甚是相得。西门庆这时才发明,武松实在是武学上的天赋。本来,他手脖子上的那副枷,只是在人多的处所戴,人少的处所就摘,这摘来摘去的,竟然让武松触类旁通,揣摩出一起贴身短打的精干工夫来,一试之下,令西门庆赞不断口,就取名为“武松脱铐拳”。
话说得虽狠,但真的攀爬起来时,却也并不见得如何艰巨,性命大可不必舍去。这中间多亏了西门庆和武松,有那峻峭的处所,二人只要顺手提携一把,就把王五赵六带挈畴昔了,以是这山爬得倒还算省力。
循着山路又走一程,眼看天气垂垂暗了下去,山中渐突变得阴暗起来,更有不知甚么野兽在树深林茂处啼风啸雾,更加显得两道山壁间风凄雾冷,可骇阴寒。暮色每深一分,那森森的鬼气就浓烈一倍。
王5、赵六见了这等高山,先叫起苦来:“哎呀呀,这山如此高险,如何过得?”
正内心七上八下,只听“托”的一声,路边猛跳出黑黝黝一团东西来,王五赵六只“哎呀”一声,就一对儿做一堆儿软倒在那边,浑身乱颤起来。
这一日,来到了一座山岭之前,西门庆、武松定睛看时,这山好不幽深。但只见——山形峻峭,岭势峥嵘。巉岩之间,剔出悠悠鸟道;陡壁之上,挽下缕缕枯藤。两岑夹东壑,幽深谁可推断?一嶂横西天,高广难以测容。树杂日易隐,白天里就酝酿多少森罗气象;崖倾月难圆,黑夜中更滋长无数整齐阴魂。昂首时,花着花谢云中岭;极目处,烟聚烟合雾里峰。且慢说崇山峻岭艰苦路,须服膺尘凡俗世警省钟——休教民气比路险,莫让**胜山高。
武松便不耐道:“男人,我兄弟刚才问你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蒲月间离了清河,冲州撞府,不知不觉就进了六月,恰是那炎炎暑日,火伞当天,西门庆一行人,本领再大,也没体例与这铄石流金的大太阳相对抗,只好趁早凉夜路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