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文恭大呼一声:“不好!我等公然入彀了!世人快快退出黄粱谷!”
不一会儿,曾头市练习有素的后辈兵分拨引火之物已毕,史文恭再一声令下,一支支火把高高掣起,照亮了黑暗中的黄粱谷。只要史文恭再一声令下,火把齐齐一抛,目睹就是一场燎天的烈焰乱舞!
史文恭一摆手,军声皆寂,静夜中模糊有喊杀声传来,高一阵低一阵,仿佛邯郸坡、南柯峪、槐阴陂处都在苦战。
一急之下,世人连连催马,舍了命地往外抵触。看看谷口已近,忽听一声炮响,谷口山壁上灯火齐亮,万人呼喊声中,滚木雷石如天塌地陷普通砸下,曾头市世人纷繁勒马不迭,目睹只是瞬息间,山谷便被堵得水泄不通,更难以翻越,众后辈兵胆气虽雄,此时却也不由得面上变了色彩。
西门庆撇嘴道:“我要做甚么,莫非还要向神将你报备不成?你给个痛快话,承诺吗?承诺,黄粱谷没掺毒料的农夫山泉有点甜,囷子里有几座丰足的粮草堆,你带你的两千后辈兵在这里丰衣足食歇马三天,然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承诺,我一声令下,现在就万箭齐发,火把乱掷,铁火交集上余,曾头市家家挂孝,户户举哀,都是拜你史文恭一意孤行所赐!”
曾家五虎虽是外族,但归化了中原,受了汉化后,垂垂也晓得了农耕天下的官方痛苦,他们的一片赤子之心,比起堂上的很多父母官更要热些。
火光映照下,那些淡墨的笔迹也仿佛活了过来,如长枪大戟,森然相向。史文恭心道:“我几时入了迷途?既没入迷途,又如何能返?”大喝一声,挥起一枪,直挑向一座粮囷。
看到史文恭呆立无言,西门庆开门见山:“史文恭,我们来做个买卖!”
乐生恶死,人之赋性。听到按兵不动就有活路可循,谁不心动?当下曾头市后辈兵两千道目光,都集合在史文恭的身上。
史文恭手按在腰间的弓箭上,一时心乱如麻,只想俄然暴起发难,若能一箭射倒西门庆,便死也够本儿了。但想像只能是想像,他早过了那种少年血勇的年纪。但是要谋条活路,却又进退两难,此时一身无主之下,却叫这个负担着两千条性命的朴重硬汉该当如何是好?
屠刀下的订婚,让曾涂脑袋都晕了,一时不知所措;曾魁曾升也是惊诧莫明;只要曾参曾索听史文恭言辞萧索,竟是交代后事的语气,不由得大惊,双双抢上,要抱史文恭的两臂:“徒弟!千万不成轻生啊!”
曾头市后辈兵精力略振,齐应一声,正筹办回身,却听西门庆又是一声长笑:“史文恭,我西门庆明人不做暗事,再忠告于你——你若敢重回山谷,那边的粮囷子里都是裹了硫磺鱼油的积薪,只消千万支火把掷下,我倒要看看,曾头市的豪杰男儿有几个是活佛罗汉,能在烈火中炼出丈六金身!”
曾涂渐渐点头,心中却想起了另一首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如果彻夜一战后真的能打平了梁山,青州百姓真的规复了出产,一年辛苦下来,会不会少些人饿死呢?
而蓦地间,远方一道红光窜起,把半个天幕都染红了。曾家五虎异口同声地惊道:“青州大火!”
曾涂踌躇道:“徒弟,真要烧吗?都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些粮秣若留下来,能活多少饥民啊!”他的四个兄弟固然不说话,但此时望着史文恭的目光里,都充满了要求之色。
当下大喝一声:“后队作前队,大师退回谷中,依险而守,等梁大人的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