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征仲面色一点点和缓，深深呼出一口气，“如此老夫就放心了，也要多谢孙秉笔成全。老夫在京数年，殚精竭虑辛苦自睢，终究一无所获，对宦途早已了无等候。”
沈徽沉默半日，俄然笑问，“先生天赋既高，实非干才，又有功名在身，恰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何故如此心灰意冷，甘愿隐于尘凡贩子以书画自娱，也不肯报效朝廷尽一份心力？”
容与愕了一下，目睹着萧许二人不竭以目光催促，却晓得天子手书等闲不得流于外头，恐被故意人得去，仿造条记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萧征仲点头应允，随后拿出一副以小楷所书酒徒亭记，其笔墨精整挺拔，冰清玉致，仿佛银钩铁划。
朱富闻声轰笑声，不知背上画了个甚么，猎奇之下一把将衣衫脱去，兴冲冲拿在手中旁观，不过下一瞬已是面皮紫涨，双目圆睁，伸手怒不成遏地指向许子畏。一旁的捕快也看不过眼，嗔了一句，“岂有此理！”
他画的是山中村庄景色，崇山峻岭环绕中见开阔，山间有一瀑飞泻，于山脚下汇成清浅水池。绿荫之下掩映村郭，中有闲客拄杖相访，其意态尽显隐士风骚。
话未几说，明显有所保存，起码沈徽但愿听到的宦海排挤，对方终是讳莫如深，或许也有相互道分歧不相为谋的意义吧。
次日一早，容与先奉侍沈徽穿戴好，因要陪着去萧府，他特地叫侍卫买了一身短打，扮做个小厮模样。
许子畏哦了一声，点头晃脑道，“朱老爷没看上我这扇面，不如我马上给你画一幅，权当是酬谢你一番接待。”
公然是看热烈不嫌事大，所谓京里朱紫，说的就是他本身吧，容与垂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沈徽也不强求，抿唇笑笑，略过这话不提，“萧某特为向先生求一副丹青，且素闻先生楷书当世无双，一客不烦二主，便请先生再赐书法一卷。”
沈徽半真半假的答复，“萧某的确是都城人氏，曾见到先生所做湘夫人图，一见之下再难健忘，以是本日冒昧登门求访先生佳作。”
惹得沈徽饶有兴味的盯着他，脸上虽淡淡的，眸子里却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可惜了，这么副描述儿，充做个使唤人，难道暴殄天物。”
只一会儿工夫，许子畏已连饮数杯，他之前便有些微醺，这会儿更是醉眼昏黄，喝完杯中酒，俄然拽了拽沈徽衣袖，起家就往外走。
那二人倒不觉得意，早就感觉容与边幅清俊，举止温雅，不卑不亢浑不似平常家奴，因而连番相请催促，弄得容与只好告了罪，走到案前，提笔饱蘸徽墨，深思一刻，执笔写下两句：山川我正怀桑梓，水木君能共本源。相违不尽相留意，狼籍秋风酒满樽。
许子畏起手将那扇子递上，倒是很有诚意，“本日有缘了解，许某将此扇送与秦相公，还请笑纳。”
幸亏萧征仲没有涓滴愠色，只是点头笑笑，“老夫好轻易在其间寄情山川，戏墨弄翰以自娱，方才找到人生真味，岂能再为好话，将欢愉抛闪。”
厥后三人分宾主坐定，萧征仲笑问，“不知秦相公与昌圃是几时结下的缘分？”
中年人脸上现出愠色，犹有不甘，“鄙人愿出令媛！本日势需求购得先生高文。”
萧征仲面色一沉，怫然道，“那么萧相公此行，但是受了孙秉笔所托，来劝老夫进京应画院待诏一职？”
脸上虽也挂着淡淡的笑，可奉迎趋奉的言辞，到底说不出口，想了想干脆不言声，规端方矩错后半步走在沈徽身侧，服侍他出门去了。
沈徽一笑，旋即转过话锋，引着他们聊起古籍善本这类文人雅趣，轻描淡写略过那两行手书不提，也没再去看身侧，那垂手侍立的青衣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