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须知
调剂之法,相物而施。有酒水兼用者,有公用酒不消水者,有公用水不消酒者;有盐酱井用者,有公用清酱不消盐者,有效盐不消酱者;有物太腻,要用油先炙者;有气大腥,要用醋先喷者;有取鲜必用冰糖者;有以枯燥为贵者,使其味人于内,煎炒之物是也;有以汤多为贵者,使其味溢于外,清浮之物是也。
海[1]
多寡须知
满洲菜多烧煮,汉人菜多羹汤,童而习之,故善于也。汉请满人,满请汉人,各用所长之菜,转觉人丁新奇,不失邯郸故步。古人忘其本分,而要格外奉迎。汉请满人用满菜,满请汉人用汉菜,反致依样葫芦,驰名无实,画虎不成反类犬矣。秀才了局,专作本身笔墨,务极其工,自有遇合。若逢一宗师而临摹之,逢一主考而临摹之,则掇皮元真,毕生不中矣。
何谓耳餐?耳餐者,务名之谓也。贪贵物之名,夸敬客之意,是以耳餐,非口餐也。不知豆腐得味,远胜燕窝;海菜不佳,不如蔬笋。余尝谓鸡、猪、鱼、鸭豪杰之士也,各有本味,自成一家;海参、燕窝庸陋之人也,全无脾气,寄人篱下。尝见某太守宴客,大碗如缸,白煮燕窝四两,涓滴有趣,人争夸之。余笑曰,“我辈来吃燕窝,非来贩燕窝也。”可贩不成吃,虽多奚为?若徒夸面子,不如碗中竟放明珠百粒,则代价万金矣。其如吃不得何?
戒落套
[1]:堰字换虫旁
刀鱼二法
墨客美周公而日“笾豆有践”(1),恶凡伯而曰“彼疏斯稗”(2)。古之于饮食也如果重乎?他若《易》称“鼎烹”,《书》称“盐梅”,《乡党》、《内则》琐琐言之。孟子虽贱“饮食之人”,而又言饥渴未能得饮食之正。可见凡事须求一是处,都非易言。《中庸》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典论》日:“一世父老知居处,三世父老知服食。”前人进1离肺,皆有法焉,何尝轻易。“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贤人于一艺之微,其善取于人也如是。
迟速须知
须知单
挽救须知
燕窝
洗刷须知
前人珍并无海鲜之说,当代俗尚之,不得不吾从众。作《海鲜单》。
器具须知
天赋须知
鳆鱼炒薄片甚佳,杨中丞家削片人鸡汤豆腐中。号称“鳆鱼豆腐”;上加陈糟油浇之。庄大守用大块鳆鱼煨整鸭,亦别有风趣。但其性坚,终不能齿决。火偎三日。才拆得碎。
鱼翅难烂,须煮两日,才气摧刚为柔。用有二法:一用好火腿、好鸡汤,如鲜笋、冰糖钱许煨烂,此一法也;一纯用鸡汤串细萝卜丝,拆碎鳞翅掺杂此中,飘浮碗面。令食者不能辨其为萝卜丝、为鱼翅,此又一法也。用火腿者,汤宜少;用萝卜丝者,汤宜多。总以和谐柔腻为佳,若海参触鼻,鱼翅跳盘,便成笑话。吴羽士家做鱼翅,不消下鳞,单用上半原根,亦有风味。萝卜丝须出水二次,其臭才去。尝在郭耕礼家吃鱼翅炒菜,妙绝!未传其体例。
学问之道,先知而后行,饮食亦然。作《须知单》。
江鲜单
乌鱼蛋最鲜,最难伏侍。须河水滚透,撤沙去臊,再加鸡汤、蘑菇爆烂。龚云若司马家制之最精。
熟物之法,最重火候。有须武火者,煎炒是也,火弱则物疲矣。有须文火者,煨煮是也,火猛则物枯矣。有先用武火而后用文火者,收汤之物是也;性急则皮焦而里不熟矣。有愈煮愈嫩者,腰子、鸡蛋之类是也。有略煮即不嫩者,鲜鱼、酣蛤之类是也。肉起迟则红色变黑,鱼起迟则活肉变死。屡开锅盖,则多沫而少香。火熄再烧,则无油而味失。道人以丹成九转为仙,儒家以无过、不及为中。司厨者,能知火候而谨伺之,则几于道矣。鱼临食时,色白如玉,凝而不散者,活肉也;色白如粉,不相胶粘者,死肉也。明显鲜鱼,而使之不鲜,可爱己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