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璇本已一肚子火,给他一招,当即通盘发作,叫道:“好,你就是用心戏弄人,你给我等着!”玄霜笑嘻嘻的在房里跳来跳去,在世人身后闪避,冲程嘉璇连扮几个鬼脸,最后从敞开的窗户一跃而出,程嘉璇气不过,也跟着跃出。世人看这两个小孩天真活泼,都是忍俊不由。
顺治笑道:“小孩子心机太深,也不是功德,渐渐总会成熟的。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尽为小辈烦恼,说点高兴的,莫非是见玄霜只送给小璇手链,忽视了你这个额娘,这才妒忌?”沈世韵气笑道:“哪有?我才没这么小器!”
表面非玉非竹,表层微沁凉意。琴弦如蛛丝般绵软薄韧。右下端刻有斑纹,从摆列看来,仿佛是些字符,却又奇特难辨,仅能肯定绝非满汉笔墨。见了此琴,真有种“一见仍旧”之感,喜好得双手捧起。
转开话题道:“朕之前听惯宫廷乐工吹奏,也没觉着甚么,明天听了那首下里巴人曲子才晓得,琴艺高低竟有如此明显之分。”
沈世韵也悄悄称奇,那琴弦未触时已觉柔韧非常,真弹奏起来,仿佛挑逗起的是一池春水泛动,便如沐浴普通,津润得周身镇静。不似以往紧绷的琴弦,常勒到手指钝痛,腾起深深印记,而这弦虽柔,却也涓滴不损噪音。同时又有人琴合一之感,仿佛吹奏者的思虑全能依着曲调开释,而旁人情意也能一览无余,这般神妙唯有吹奏者才有深切体味。
顺治在旁讲解道:“朕带你入宫,却因国务繁忙,不能常常陪你,累得你整天闷乏闲度。你善解人意,从没抱怨过甚么,朕却一向感觉过意不去,总想设法赔偿你些。宫中琴具虽也属精工打造,但无不是凡俗之物,贫乏灵韵,屈辱了你的天仙气质。等看到这架琴,忽觉心有灵犀,仿佛它就是专为你独存的,现在看你这般爱不释手,这礼品想来是没送错了?”
顺治笑道:“你真会猜,这倒令朕想起一幅画面:深夜在树林空位间燃起一丛篝火,蒙古懦夫环形围坐,各自取出战利品,冲着火烧烤一条猪腿,在心上人面前逞英勇,如何你也想效仿?”沈世韵叹道:“那我就猜不出了。”顺治笑了笑,道:“朕提示你一点,你还记得我们初遇时的景象么?”
俄然开口不说,心道:“场面乱成一团,厥后玄霜抢到前边,不知是说了几句甚么,又在那幼弟身上戳了两指,他就软绵绵的倒下去了。那大哥见闹出事来,抛下琴不管,拖着他幼弟一溜烟的逃命,围观者也一哄而散,我们才趁机抬走了琴。这得法实在不大光彩,像是强抢来的,还哪有送礼的诚意,韵儿必然不喜。”
顺治道:“说来也巧,朕明天率众在街上闲逛,见一处人群簇拥,交相评说,想着或是有热烈好瞧。走近才知是两人在操琴卖艺。朕对乐器本也没研讨,听没多久,只觉那琴是极致上品,弹奏者倒是蠢牛木马,全不搭调。用汉人的话来讲,真叫做明珠暗投。等弹到一半,阿谁年青些的又在边上敲着竹筒,说他们是兄弟两个,村庄里闹了场饥荒,现在父母双亡,流落他乡,身无分文,在此大胆献技,望众位父老乡亲慷慨解囊,帮助他们些返程盘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