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何妨?”原歧嘲笑:“臣暄,你要为了个青楼女子,违逆于朕?”这一次,他唤的是“臣暄”,而非“存曜”。
臣暄并未立即回话,只耐烦描着纸上美人,眼看楚楚动听、一画将成,才淡然道:“我欲携此画进宫,若不画完,如何面圣?”他细细勾完衣袂的最后一角,再抬首看了看鸾夙,叹道:“竟是比真人还要美上几分。”
原歧再看了一眼寺人手中展开的美人图,冷冷道:“此女子美则美矣,只是过分祸水。不然怎能引你与建岭相争?又害你我君臣之间生了嫌隙。她留不得。”
原歧闻言,沉吟半晌道:“夸大其词天然是有的,不过另有七八分可托。倘若他当真做戏至斯,连朕也能骗过,那才是心机深沉可骇。”原歧眸中精光毕现:“别人在黎都,再多心机也是困兽之斗。且容朕再看看。”
鸾夙亦拥戴:“早去早回。”
臣暄闻言,目中顷刻浮上忧色,欣喜万分道:“圣上贤明!微臣肝脑涂地,誓死以报!”言罢又朝原歧行了大礼。
“哦?是吗?”原歧面色不豫:“那你与她便去做逃亡鸳鸯吧。”
一个青楼女子竟能换来镇国王世子“肝脑涂地、誓死相报”八字忠心,原歧自发非常划算。他在心中讽刺臣暄,面上却假装驯良父老,苦口婆心对臣暄劝道:“你父王不在黎都,朕便是你的长辈。本日在此教诲一句,切莫再为女人开罪于人。这个分寸,你须得拿捏清楚,周家那边,朕替你善后吧。”
臣暄震惊抬首,再看原歧。却见这位传言中残暴不堪的武威帝正伤害地盯着本身,面上一副狠戾神采。臣暄佯作痛苦万分,挣扎半晌才低低叹道:“微臣不该将画拿来……”
臣暄闻言摇了点头:“圣上有所不知,那些知书达理的闺阁令媛最是无甚兴趣,微臣独爱鸾夙性子活泼、才艺双绝,又口齿聪明。”他面上装出一副沉湎神采,对原歧叹道:“其中滋味,只可领悟,不成言传……”
“你敢抗旨不遵?”原歧反问。
原歧不过四十不足,一张薄面隐带狠戾,天生便是凉薄之人。他见臣暄一句恕罪之语说得毫无愧色,更觉怒意横生。半晌,方冷冷道:“存曜平身,赐座。”唤的恰是臣暄的表字。
公然不出臣暄所料,他与国舅之子周建岭为了一个妓女而争风妒忌之事,终是传到了北熙武威帝原歧的耳中。臣暄从芙蓉园夜宴返来的第三日,原歧的传召旨意便到达了镇国王府邸。
臣暄面露不快:“微臣亦是镇国王世子。”
臣暄顿足而叹,语中不舍与哀恸闻者堪悲。半晌,方平复多少,视死如归道:“若为她性命考虑,微臣自是选一。然鸾夙性子刚烈,必定自刎守贞。她若死了,微臣亦不独活于世。”
思及此处,原歧便命寺人将美人图重新卷好,交回臣暄手中,又缓缓叹道:“朕不过故意试你一试,存曜不必这等寂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你少年豪杰,自是难过美人一关。也罢,本日朕既已了然你的情意,便也不再相逼,你如果至心喜好,便赎了她离开妓籍,召她做个贴身侍妾也好。”
臣暄踉跄两步:“微臣已与鸾夙有了肌肤之亲……”
臣暄面上尽是感激之色,深深昂首:“谢圣上隆恩!”
原歧早已晓得臣暄与周建岭争美之事,只是他见局势并未闹大,便故意听任,假作不知。直到前日听闻了芙蓉园中产生之事,这才鲜明发觉此事已不能算作纯真的争风妒忌,若不及时加以干预停止,恐有能够演变成朝堂之争。
原歧毫不让步:“朕若点头,不能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