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儿干笑了一回,倒有些不安闲:“且别慌让我去见她罢,我这副模样没的让她看笑话,才刚放了羊返来,一身的羊膻味儿,容我去换身衣服。”说罢,悄没声的顺着墙边儿进本身屋去了,遴选多时才翻出半成新的正色盘领衣穿了,又床上床下的翻寻一遍,才从床脚摸出一顶四方安定巾,用手掸去浮尘,也不知凹凸如何便凭直觉往头上戴了,才开门去姥姥屋里。
说罢,就从袖子里拈了一锭碎银子,还是把青儿给她的二十两藏掖好,将那碎银子递到板儿手里说道:“这里大略是八钱,充足办好一场酒菜的了,她那样的女人家想必是不吃阿谁炒肝烹羊的,拣适口的挑买些。一斤的猪肉也不过才二十文钱,何况又是三月里的气候,那新笋都该上来了,凭他几钱几两,你好歹买一些来,添上一只鹅,做一碟烧笋鹅,不油腻又爽利。再去市道上瞅一瞅,有那酥油松饼、果馅凉糕也买些来,余者你本身衡量,够得五色果五品肴摆一桌,便足矣了。”
板儿一笑不语,往那边去和冯大喜把群羊点查了一遍,又蹲在水池边洗了把脸,才走登陆擦擦手,跟着王刘氏回家来。
板儿在外回声道:“是我,你板儿哥,开门罢。”
大略是幼年,板儿只觉那声音虽低细,传入耳中却极其动听心弦,真如出谷的黄莺普通。帘内巧姐儿尚不知外头板儿已经到了,犹在和姥姥闲话家常,一时说到黛玉去了,湘云远嫁,惜春带发削发,刘姥姥哭了一回,又不免扼腕感喟道:“姐儿说的四姑姑但是阿谁善会画画儿的女人?那一回我还说,你们家里的几个女人都是天仙下凡来的,平常人那里有福分见到,现在可见是还回天上去了。只眼下这么个四女人,当时节我去你们府上玩耍时,她还一团孩子气呢,躲在太太们的怀里撒娇让给她揉揉肚子,现在却去服侍佛祖了,阿弥陀佛,这都是如何了。”说着,又掉下两行老泪来,忙拿袖子擦了。
刘姥姥见她如许说,暗里止住泪,冷静点了点头。
刘姥姥这些年因为年纪更加大些,耳朵竟不如以往灵光了,现在听巧姐儿在她耳边说话,便扬声道:“谁在那边说话呢,还不出去?”
说的板儿抚掌笑起来,道:“我当是谁,本来是阿谁娇蜜斯。那会子去她府上,住了三日倒有两日看她是病着的,现在想必是好些了,都能出的远门了。阿娘放心吧,我只当她是杜蜜斯普通对待就是了,那里有冲撞她的事理?”
板儿猜疑问道:“是谁?”
王刘氏摆布看了,见没人,方道:“娘奉告你,你记着便罢了,千万别外头说去。是贾府的巧女人来了,因她母亲刚去,她在那府里睹物悲伤,才到我们家来住上几日,权当散心来了。里头姥姥和青丫头都是明白事理的,倒不会失了礼数,我和你阿爹虽是没见过大世面,但是也晓得诚恳待客的事理。唯有你这个猴头普通的人,实在不让我和姥姥费心。听姥姥说,你们两个小时原是见过的,你又去她家里住过几日,天然晓得她家的端方,见面跟她问个好,她若还记得你,那就是你的大造化了。”
板儿笑着把她推动门里,虚掩了门方回身道:“说了说了,阿娘在前面一会儿就来,让我先家来瞧一瞧,烧火的柴禾够不敷,不敷的话我再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