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罪。”宋惟庸躬着老腰,就要下跪,却被元嘉帝拦住了。
元嘉帝笑了一下:“这吴谦倒是个父母官儿。”视野往宋惟庸那边一滑。
元嘉帝已然揽卷在手,扫了一遍,面现笑容:“本来是元嘉二年的榜眼,怪道朕瞧他这名字特别地熟。”
“是在川陕一带。”宋惟庸答道。
元嘉帝点点头,转向杜希文:“朕也是前些时候才传闻,那‘临江堰’已然完工,今夏大雨,江汛又发,然临江府却滴水未进,诸邻县亦无一处发水,是么?”
吴谦出身晋冀,拜在姚歙州门下,与宋惟庸恰是一条裤腿儿。
“宋阁老这是给朕台阶儿下呢。”元嘉帝笑道,将那纸页还予他,面庞感慨:“这一晃眼,当年朕点的榜眼,现在已然做出如此佳绩,朕心甚慰啊。”
他自袖中取出当年文章,泛黄的纸页,笔迹微晕,其上朱批直若霞染,于烛火下格外夺目。
他扶地重重叩首,旋即昂首,声音竟有些哽咽:“方才宋首辅说得好,‘临江堰’实可称‘天下第一坝’,其巧借阵势、适应天时、调集民气,可谓物尽其用、人尽其力,积数年之功而成,前后破钞银两数竟只要戋戋五十万,所用无一赀处、所著无一废笔,竟是到处精到。及至建成,其势若绳引银河、其态似勾屈玉虬,凭一坝之威,拒大江、揽诸县,不但保一方百姓安康,更可泽及子孙万代。微臣……微臣实是为百姓欢乐、为大楚欢乐。”
花香浮动、夜雾轻涌,霜叶银瓣间,竹风细细而来,似携一段陈年旧忆,让人思及曾经的光阴、流逝的工夫。
宋、杜二人目不旁视,齐齐躬身。
元嘉帝怔了怔,讶然扬眉:“吴谦竟是插手过殿试的么?”
“罢了,宋阁老站着说话吧。”他道,面上浮起笑意,薄薄的一层,似天涯最后的一线暮色,斯须就将为夜色颠覆。
总归谁也没差着谁一招,打个平局。
“满是陛下治国有方,微臣等不过适逢其会。”他躬语道,眼眶仍微微泛红,似情感未复。
“臣鄙人,自故纸堆里寻出这篇斑斓文章,陛下当年亲笔批红,可还式微色呢。”宋惟庸开了句打趣,呈上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