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氏闻言,哭声稍止,不由得内心恨一声。
“扑啦啦”,风拍锦帘,絮语散尽,入目处,唯晶烛华堂,那低语和顺的人,到底不见。
一个奴婢罢了,便死上百十个又如何?
淡淡语罢,请程氏坐了,命人上茶。
这倒也就罢了。
“快快请进。”长公主上前两步,作相迎之姿,却见锦帘卷起,程氏走了出去。
“夫人莫要哭了,郁气伤身的。”柔声劝一句,长公主一手执盏,一手提起帕子拭面,神采淡然:“夫人此时前来,想也不是只想在我面前哭一场罢?有甚么话,但说便是。”
程氏本日,亦著一身绿裙。
思及此,她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固然说,蠢亦有蠢的好,若推之于高位,则掌控起来更轻易,行事亦更便利。
只那绿裙色彩柔滑,被茶水一浸,便开端往下掉色,越是拿帕子拭,色彩便掉得越短长,斯须之间,好好的一方素帕,也染作绿色。
程氏与她虽是婆媳,实则堪比君臣。长公主喜怒无常,每与之相对,程氏皆悬着半颗心,今见她不虞,心下更加不安。
而待再度回转时,程氏已是重新到脚都换了新的,上身是素面儿姜黄袄,下系着白绫挑线裙子,描眉著粉、妆容甚浓,倒是比方才的淡妆素抹,老了好几岁。
她说着便滴下泪来,忙拿帕子按住,脸上才扑的新粉,被泪水冲出几道沟壑,更加显得老相。
她叹一声,将碎纸屑尽拢于袖,起家站好。
也不瞧瞧那张老脸,姿色比她这做婆母的都不如,偏要端着拿着,弄出一股子高雅作派来,委实叫人作呕。
这难道叫天下人嘲笑?
魏嬷嬷在门外应是,未几时,便领着两名拿箕帚的小宫人进屋,正待打扫,长公主忽似想起甚么,勃然色变,厉声道:“罢了,退下!都给本宫退下!”
望着满地狼籍,长公主扯开嘴角,苦涩一笑。
让郭冲重新做回世子?
天子一言,重若九鼎,错也是对、对则更对,怎能出尔反尔?
她最厌与人着同色衣衫。
想她以长公主之尊,苦心孤诣为郭冲谋取出息,可他倒好,竟亲手弄死一个奴婢。
“呀,这裙子怕是穿不得了,好生可惜。”长公主惋叹一声,面色稍霁,甚而暴露笑来。
程氏谢了她,低眉时,面露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