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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忽停语当真看俞眉远。素衣浅妆的小女孩,眼神敞亮,像极了她母亲。
上辈子她与父亲很冷淡。总有人不竭在她耳边提示着这男人有多薄情寡义,她也没法在面对生母孤傲离世的实际后,还能毫无怨气地在他跟前当个孝敬女儿。上辈子和这辈子,她俞眉远都是个干脆人,喜好便喜好,不喜好便不喜好,要她昧着襟曲意阿谀,她办不到。
将军府夫人的正屋,宽广而富丽,织金的幔帐,毫无正色的大毛褥子,统统都温馨而暖和。
这一世,总有些轨迹,已经被窜改了。
“过来。”俞宗翰将她招到身边,指了纸上墨字问她,“可认得这是何字?”
“甚么事?”俞宗翰已将表情收敛。
“啊?”俞眉远一愕。
潮冷阴沉的女声,像冬眠而出的毒蛇,响在耳边。
俞眉远心一惊,抬了头。
“你识字了?”俞宗翰这才昂首。堂前的小女孩固然端方站着,可眼里眨着不循分的光。
他很震惊。明显,他已听出徐言娘病症古怪之处。
“认了一点。”俞眉远点头。
她将弓取下,细细摩娑。
不,与其说是梦,应当说她又回想起了畴昔。
“老爷。”黄莺似的声声响起,惠夫人徐行踏入屋里。
“没有。”俞眉远反复同一句话。她抬了眼皮窥去,俞宗翰虽生得俊美,但是到底,眼角已有细纹,眉间也充满惫色。畴前隔得远她从未看清,此时靠近了她才发明,他已老去。
是了……
琴弦一震,锋利的声响过后,曲调嗄但是止。
“她畴前有和提过我吗?”他回神,持续写字。
“未曾。”
门在此时翻开,冷风嗖嗖钻入,高瘦的月白人影站在了门口。
俞眉远听得惊奇。畴前她常听人说俞宗翰和孙嘉慧豪情甚笃,现在看来,这两人如何有些相敬如宾的味道?
听听?俞眉远从上辈子到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两个字,她亦猜不出俞宗翰为何对她说这些。上世她也是在沐善居第一次见到父亲,但那次见面仿佛并不镇静,俞宗翰发了好大的脾气,自此对她不闻不问。她记不清启事了,不过当初她年幼,又悲忿难平,压不住怨气,言谈间有所冲撞也不敷为奇。
树下的俞眉远却做了恶梦。
“传闻,她临终之前交代了你几句话?”俞宗翰深吸几口气,撂了笔转头望她。
不过,也只要俞宗翰一小我,曾在她求来魏家姻缘时,破天荒点了她一句:
面前只剩无尽暗中。
俞眉远低头望去,偌大的纸上,只写了两个“听”字。
“魏家大儿,非你良配。”
外书房建得大气,与后院精美繁华的气象截然分歧,屋里一应豪华摆件全无,只设了博古架与黄花梨多宝格并翘头高案及圈椅。架上只要色彩沉敛的铜熏炉与文房四宝等物,余下就满是书,从卷叠整齐的古竹简到色彩崭新的线装书,分门别类归置,塞满全架。
腊月十八,屋外积满厚雪,她长发披爻跪坐在琴案前,奏一曲不成调的乐。
……
他想了想,还待再问俞眉远,屋外俄然有人排闼而入。
树上纷繁扬扬落下一阵花雨,洒了她满头满肩。
他气味微滞,笔尖的墨晕开。
晶亮的眼,森白的牙,霍引笑得光辉。
“徐姐姐急病突逝,恰逢大雪封路,庄上来人回报时,徐姐姐早已入殓出殡。当时老爷正在江南奉旨梭巡,我也不敢滋扰老爷,再加上一来一回也已是开春,便筹算待老爷返来再禀报此事。是妾身的错,未曾顾虑全面。”她不等俞宗翰开口,便将罪恶自揽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