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主考选中了会元卷,春秋三位房考官俱是与有荣焉。曾鹤龄笑道:“之前我们三位房师还说,这考生志迈宇宙,不是江西人便是江南人——概因这江西出状元、江南出才子。两位考官竟点中了他作会元,看来他这身份还是江西人居多。”
曾棨笑道:“下官晓得的。这《春秋》题非下官所长,玉笥公断过的必定公允,我便跳过不看了,先看看他的策问。”
在考官一片“宋时”声中,填好的大红杏榜被送出贡院外张挂;两位主考填的小榜则送入宫中,供天子与诸学士审读。除了主考以外,四位阁老也在宫中,听御前内侍念了会元的名字,首辅吕大人和四辅桓大人的神采都有些变幻。
他家里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如何竟生出如许出息的儿子,年纪轻简便能连中两元,又办起了讲学大会?
他竟然是个北直隶人?北方经术民风不浓,都城周边更不是出大儒的处所,他性理、治经的工夫如此之深,理应是从江南文风繁华之地来的,如何会是个北方人?
畴前中状元的考生虽都有文章在京里传播,也有很多考官认得此人,却哪儿有像这位的名声这么清脆的?宋版书、福建讲学大会,另有暗射了他身份的时新诸宫调套曲《白毛仙姑传》……
他忍不住在卷边空缺处又画了几个圈,在房考官批语旁批下了“文章可式”。
他当年读书时可答不出这么好的时务策,这门生当真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墨客,不是那里精熟实务的官员又混出去测验了吧?
桓侍郎心都要停跳了,垂下头翻着眼偷瞄天子神采,却看不太逼真。他又不敢直视天颜,半晌才闻声天子含笑的声音:“三月半便是殿试了,或许来不及,那就等他殿试以后再叫他过来给朕演示一回他那‘文人印法’吧。这印法若好,倒能够让宫里匠人也学学,将来印出清丽整齐的新书来,或能使诸王情愿多读些几本。”
观其答“帝王之道”一题的策对,可见得考生忠爱之心;观其答“先圣典范”一题,可见考生治经工夫深浅;观其“氏族之学”一题,能见得考生有无以古鉴今之明;观“兵食屯田”一题可见其祛弊振新、匡扶济世之略;而观“水患灾荒”一题,则能看出这考生是否有爱民之心、做实务的才具。
如论宋公易诸侯之序之事, 便能细细引注两家诸侯出处、身份,以及周礼所定的出兵之制;论霸主合兵讨兵变之国题时, 竟将如何用兵、用谋讲得有条有理、细如掌上观纹;论贤臣离本国而出走本国, 便能详论臣子出身家属、国度情势, 贤臣去后本国的兴衰, 以辨其出走的对错;论周王与王后佳耦之义时则又能将当时天下之势包括此中……
他忍不住还是借着谦善之名贬了宋时一下,天子却不听他代宋时自谦之语,含笑问道:“那宋时但是会印细字书的宋时?”
张次辅笑道:“曾侍读便是个江西状元,若这科又在他手里取中了江西会元,倒真是一段嘉话了。”
写驰名字、籍贯的处所明晃晃写着宋时,贯北直隶保定府清苑县。
张瑛取了这两份卷子,翻开开首两页,便不由得笑了起来——俱是词腴理畅、气格浑雄之作,和曾侍读自家的文风类似。
保定府……
众考官拼着赶着,半个月间便判完了天下举子的考卷,此时都累得身心俱疲,张大人这打趣的话听着倒让人提神。
公然考官看文都不免有所偏疼,他也不必决计压抑心中爱好——
曾侍读官职后固然没加个“学士”二字,也是能参与天子经筵的人,看文看人都极有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