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看首场答卷时夸得用力,看背面时竟半晌不说话,张大人还觉得前面两场答得平淡,不由问道:“西墅现在将这考卷重新看过了,又觉着如何?”
如果早认出来了,能在那十四房同考官面前开甚么江西状元、江南才子的打趣么?
他忍不住在卷边空缺处又画了几个圈,在房考官批语旁批下了“文章可式”。
便有一名读卷官回声说道:“他不就是福建省的解元?我传闻福建本年的解元是北直隶出身,还想看看他,只是一向不得工夫,却不想他这一场考中会元了!”
他竟然是个北直隶人?北方经术民风不浓,都城周边更不是出大儒的处所,他性理、治经的工夫如此之深,理应是从江南文风繁华之地来的,如何会是个北方人?
他当年读书时可答不出这么好的时务策,这门生当真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墨客,不是那里精熟实务的官员又混出去测验了吧?
曾副考只顾着本身入迷,堂下官吏已经报完了宋时的名字、籍贯,提调官亲身填到了大榜上。三位取中他的房考官也有一刹时失落,但旋即又冲动了起来——北方可贵出会元,北直隶更是建国百余年来才出了这第一名会元,而这会员竟是在他们手里取中的!
之前随他行文奔涌之势读下去,未作比较,细断其体裁才知,这考生作文章的章法实在是规整精密之至——不须他这考官点窜,便可拿去颁行天下,作下一科考生仿照的时文了!
桓侍郎强撑起萧洒慈爱的架子,笑道:“后辈后辈们有出息,恰是我们这些年老之人的心愿。诸位贤兄家中后辈皆是才德俱优之人,小儿这弟子虽误中两元,还未知将来如何呢。”
此文可觉得天下式。
慢着!
曾棨笑道:“下官晓得的。这《春秋》题非下官所长,玉笥公断过的必定公允,我便跳过不看了,先看看他的策问。”
张次辅笑道:“曾侍读便是个江西状元,若这科又在他手里取中了江西会元,倒真是一段嘉话了。”
这门生的文章如何恰就写到了他的内心!
他忍不住还是借着谦善之名贬了宋时一下,天子却不听他代宋时自谦之语,含笑问道:“那宋时但是会印细字书的宋时?”
曾侍读那边有礼房、书房的两篇经魁卷,也都拿来和主考这边的三篇比较。
一个是喜,一个是忧。
副考官曾棨看着他对这卷子爱不释手的模样,便问了一句:“玉笥公之意,莫不是要点这卷子作会员?”
在考官一片“宋时”声中,填好的大红杏榜被送出贡院外张挂;两位主考填的小榜则送入宫中,供天子与诸学士审读。除了主考以外,四位阁老也在宫中,听御前内侍念了会元的名字,首辅吕大人和四辅桓大人的神采都有些变幻。
朝廷取试,凭的是经术学问,故而首场的时文制艺才最要紧。二三场策论题之类只要不出错,就是写得只能算中平,也比那些首场平平,二三场出彩的强。而他捧着卷子从第一问读到第五问,岂止是看得出这考生才学文章不让人,更看得出这举子是个究心民瘼、熟于时务,足以经世济民之人!
细看前三篇四书文,也都是才华雄浑、笔路英迈之作, 其词翰蔚然出自肺腑, 脱无陈腐气,令人不自发地想写一句“可觉得式矣”。
保定府……
众考官拼着赶着,半个月间便判完了天下举子的考卷,此时都累得身心俱疲,张大人这打趣的话听着倒让人提神。
第二场的论、表、诏、判都是小题,也仅能看出此人文采如何,用睡不大,经史时务策才气看出考生的才气志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