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说完，濮阳便笑道：“皇弟真是见外，一点小事，又何干君臣？不必再多言，就听阿秀的。”
卫秀悄悄一笑：“不过望闻问切四样，又不需费甚么大工夫，何来劳烦？一家人也不当如此生分，殿下看，我说的可对？”
自李寿之过后，汉王更加谨慎，亦更不沾是非。濮阳曾与他官职，他都上表推了，每日只在家中，做个繁华闲人。
卫秀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得偿所愿，微微地笑了笑，但是半晌她又想起了甚么，抱住了濮阳，软声道：“子嗣的事，你别忧心，会有体例的……七娘，我会待你好的……”
卫秀柔声问她：“可觉好些了。”
她心中考虑着说话,又想，明日就醒,阿秀是否还会记得彻夜之事。
汉王一走，濮阳便望向卫秀，问道：“如何？”
汉王殿下自小爱哭，卫秀真怕他红着眼睛就哭出来，不由将行动放得更加轻柔，搭上他的手腕。
“柳四。”卫秀乖乖答了，又支吾着道，“你不要再见他了。”
汉王嘴拙，本就惶恐，又怎辩得过她，讷讷道：“君臣有别，臣一点小恙，真、真不敢劳累皇夫，臣、臣一回府，便……”
他要留下，探探皇夫的真假。
汉王下认识就要回绝，但是想到皇夫方才与她把了脉，却又是如此不动声色，不知他看出甚么没有。汉王平生头一次鼓足了勇气道：“也好，多谢陛下。”
一到宣德殿，只见不但陛下在，皇夫也在。汉王更是战战兢兢，行了礼，便站着，也不敢问一句陛下俄然召见，所为何事。
原是为这事。宫人眉间一松，语气随之轻巧：“殿下甚少入宫，故而不知。皇夫殿下医术高超，比之太医署中诸位太医，亦不遑多让。”
可她真是怕，不止如此，她还很担忧王妃，方才殿中时，她想，她可求陛下恩情，求她放过阿瑶，如若不然，她便将她身份之事鼓吹出去，皇室颜面必将不保。可此时她再想，方觉本身怯懦无知。哪怕是为封口，陛下也不会放过阿瑶的。
卫秀斜倚在榻上，她眼中仿佛储藏着江南烟雨，迷蒙而昏黄。酒醉以后，她的耐烦也仿佛失了很多,她眨了下眼睛,眼中眨出些水雾来，愈发与雨中的千山万水普通,潮湿,却又清爽敞亮。
王妃叹了口气，每回她来接殿下回府，殿下总要哭。必是在宫中吓着了，下回，她该陪殿下一同入宫才是。
又揉了一阵，濮阳握住卫秀的手：“能够了。”
卫秀微微一笑，道：“皇弟确切无大碍，想是夜间睡得迟，受了些许寒意，着了凉。”
濮阳心间一动，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脸颊，卫秀醉眼迷蒙地望着她，她想到了甚么，笑问：“你可有甚么，要问我的？”
刑部大狱她去过一回的，那处阴沉潮湿，非常可怖，白日里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需无数烛光照明，听闻到了夜间，更是可骇，总有阴风在一间间监狱当中盘桓不散。
濮阳便欢畅起来。
卫秀眉心微微一凝，然只半晌，她便规复平常。过了一会儿，她收回击，昂首望向汉王。汉王抿紧了唇，一声不吭地回视她，温和的眉眼显得有些倔强。
卫秀道：“汉王在子嗣上头，倒是不困难。”
子嗣之事，若无下落，只怕大臣们循分不下来。
汉王打了个寒噤，面上毫无神采，眼中却已蓄上湿意。她记得王妃叮咛，不准在内里哭的。便咬牙忍着。
汉王出宫，越想越不安。她也知如陛下与皇夫那般心计，十个她都赶不上。带路的宫人埋首前行，并不与她搭话。
濮阳点了点头：“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