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三道:“阿翁身去,叔公居长,自在叔公主了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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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五伸指划过本身的鼻子,道:“苟二罪大恶极,却不与妇人相干,家中也不是吝啬的,怎会与她难堪?”
苟三吃惊:“我不过一时想起此节,又逢都头在,随口一问。嫂嫂与五堂弟曲解了,苟三在此赔罪。”
苟三又是哈哈一笑,撂了一挂纸钱在火盆里,火舌怒舔,映得人脸明显昧昧,有如鬼怪。他道:“向来恶鬼只在身后,而,最恶的鬼又恶不过身边的人。叔祖也不必惺惺作态,那层脸皮糊也糊不住,不如揭开来,大师明白。
苟三也不入坐, 他两重孝在身, 立在正中,本家之人尽相避之, 苟三也不在乎,面露耻笑。
苟叔公越听越不像话,又见沈拓在旁抱了胸,似是来了兴趣,要把苟家的阴私探个一清二楚。苟三又状若猖獗、六亲不认,谁知还要抖搂出甚么来。
沈拓看他,道:“我晓得不详,似有此律,本朝却无此等说法,你随便打死人,仍旧治你的罪。”
沈拓当时幼年,最是凶蛮不过,得知后愤恚不已,纠结了人手上门堵了苏秀才吓了他一顿。苏秀才只在那骂:贩子奴,狗鼠辈,迟早做了贼配军。
沈拓听他逼问苟二娘子,不由皱起眉,将目光投向这个亦有恶名的妇人。
苟三却不肯就此罢休,仍问:“嫂嫂可要归家?”他笑,“嫂嫂家中不睦,舅家的娘子又凶悍,怕是不好立品。”
沈拓听后谢过苟三,他于此道不精,记在内心,想着归去后说与何栖,二人共同商讨一番。
落下老泪道:“一家骨肉,倒走得这么境地。分了吧,分了吧,树大枝多,不免虫咬叶枯,独门别过指不定另有几分路。”
苟家分产苟三毕竟吃了亏,苟三拿了契纸,略看了看,签了书画了押,又笑:“公然早已议定。”
苟二娘子略抬了昂首,又垂下:“我自有陪嫁,带了丫环使女关起门来也可勉强度日。”
苟二娘子低首躲在人堆里,听得苟三相问,半晌才哑声道:“叔叔不必为我烦忧,我自有去处。”
苟二尸横于外, 苟老陈尸灵堂,孝子贤孙济济一堂,哀嚎痛哭不断于耳, 只不知是为长哭, 还是为己而伤。
苟叔公老脸微红,强自闭目装出伤感之意,道:“累了沈都头一晚,既是三郎相请,也由三郎相送。”
沈拓没做成贼配军,倒做了巡街都头,又得明府信赖很有几分威风。
这些民气里何尝有半点的骨肉亲情,你好我好之时,大师才是亲戚;你既有难,合该见机阔别。
幸亏私塾先生明义,不但收了沈计还讽刺了苏秀才一句:背后道人是非岂是君子所为?
沈拓不由嘲笑,真是无耻之极。
苟三微叹:“可惜了。”
苟二娘子骇得脸都白了,惊惧之下退了一步,拿帕子的手直颤抖抖;苟五亦是面露惶恐,只他男人家不似苟二娘子怯懦,微哼一声,道:“三堂兄,你与苟二不愧手足,都是一样的心肠。你兄长性起,便要打杀人取乐,你心中不忿,便要污人明净置人于死地?”
外人沈拓老神在在,充耳不闻。他对苟家之事只听卢继大略说过,知之不详,在曹家棺材铺目睹苟五咄咄逼人,也只当他们恶犬互咬,并不非常体贴。彻夜却明白了几分苟五等人的计算,明白以后更加不齿。
又道:“都头不肯承我的恩典,我却要为都头指一条道。”
苟三叹道:“嫂嫂高义贞节,只是,阿兄除族又无银钱,又无宅院,嫂嫂如何度日?”
沈拓大马金刀在一侧坐了, 又令差役守了门口。苟叔公见了,道:“都头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