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酒可不是随便打发的。”卢继拿拇指一沾鼠须,笑道,“你放心,我留着你大婚时再与好好算这账。”
一大早去沈家与沈拓说:“结婚又不是小事,何公又是个讲端方,一抬小轿抬进门的那是妾侍之流。六礼能简不能省,纳采诸物,干果鲜肉随便些不打紧,只雁不成少。木雁也可,活雁最好,实在不得拎只鹅也能凑活。眼下这时节,木雁活雁贩子均有现卖的,只是活雁价高,没个二三两银子,怕是买不来。”
“纳采那日,何公还需在家中摆了香案,供几样糕点鲜果祭祭六合,图个吉利。再者,备几样回礼,不拘甚么。”卢继见何秀才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只得细细纷说,“道理上,女家只收活雁,其他见礼一一退回男家,这退也要有个讲究,添置一二换置一二都是全面,全样送回岂不显得女家鄙吝吝啬?”
“原是如此。”
“……”卢继端起茶碗,一气饮了半盏,“你们俩家并作一家过,日日得见,嫁不嫁也无甚别离。”
何秀才瞅他一眼,皱眉:“唉,身无长物,家中也只铺子值点钱,娘子身去后留下一副钗环,家中另有册本,到时尽给阿圆带去。”
何秀才幽幽叹口气:“我只当她还是8、九岁的模样,梳个双丫髻,还狼藉了一个。”伤感一会,抱怨,“沈家提亲也略急了些。”
何秀才看了眼女儿拜别的背影,痛心疾首道:“那又如何,还不是要嫁与别小我家。”
卢继没法,陪着他干脆,也知他们父女相依为命多年,心中不舍。
卢继悄悄翻个白眼,正色道:“那里会急,满打满算,一应事物备齐,比及结婚也得年底摆布。若不得谷旦,说不得还到来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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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继只得道:“你收些性子,你现在虽也顶门立户,不过兄弟二人,成了家倒是担了妻儿长幼,行事再不能草率随心。”
卢继跌足:“铺子实在,钗环在理,册本更是风雅。家具、衣裳、食具、祭器呢?要打家具总要寻买木头,再找巧手木工。我们平凡人家,花梨、楠木自不考虑,只是衣箱、桌案几凳总要两样木料,樟木防虫、柏木有香、榉木质坚;衣裳再未几,四时各一;陶盆瓷碗茶盘匙箸酒杯总要购置;烛台香炉祭壶礼器,纯银还是鎏银?喜服喜被喜帕,遮脸的扇子,阿圆本身亲做便得,其他一应事物,总要何公打理,莫非让阿圆自去贩子大班?”
卢继心下没少谩骂沈母,别家夫亡另嫁,没一个如沈母这般没脸没皮的:“只盼不肇事端。”
一事不劳二主,沈拓正儿八经请了卢继去提亲。
何家将要嫁女,沈家将要娶妇,何秀才闷闷不乐,沈拓喜笑容开,卢继这个做媒的更是心中对劲,自忖再没比这桩婚事更合适的了。
介日看似无事,却也忙繁忙碌的,洗衣做饭,归整打扫。跟隔壁许大娘学了裁衣做鞋,第一次做的衣服针脚粗陋,何秀才还是笑呵呵地穿了,整一个月都是欢畅模样。
“她现在是李家妇,也生儿育女的。”沈拓慢声道,“我与二郎没在她内心眼里,不知李家子又如何?李货郎不过窝里横的软脚蟹,若不识好歹肇事……”
“阿圆也不小了。”卢继无语,“别家小娘子这般大,都做娘了。”
何秀才偶尔出门钓得鲜鱼,亲下厨去了鳞,片成鱼脍,细细码在瓷盘上,调了葱芥酱,父女二人在院中执杯对饮。
推开小窗,一院堆放的花草,枝叶经春虽绿,那些绿却还是新绿,透着柔滑;花也只是花苞,欲开还休得躲在叶间;一只长腿蜘蛛偷偷在枝丫间结了个网,捕了只小虫,用蛛丝裹了个浑圆挂在蛛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