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蔚琇买了农家浑酒,封坛派人送去侯府家中。急得季长随直跌脚,道:千里迢迢寄一壶浊酒归去,分与谁吃。
到底年事还小呢, 再者, 齐氏又实让人生不出顾恤之情来。何栖翻身靠进沈拓怀里, 沈拓睡得昏黄, 将她拢进怀里,含混道:“阿圆快睡。”
牛二郎君对牛二娘子说道:“明府待沈大郎实与别个分歧,他走顿时任,何时吃过别家的宴席,驳了这么多的脸面,却应了一个巡街的都头。”
里正笑道:“不过田间贱物,值不得几钱,我叫家中几个小子下田里掏了来。”
沈拓又体贴问:“可有说不入耳的言话?”
隔日何栖带着阿娣采了南烛叶捣汁染浸了粳米,割了春韭,买了春芹、蒲瓜,又让阿娣在赶集农户那买了紫苏,从鱼船那买了鲫鱼河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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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中摆了桌案,架了素纸三叠屏风,春虾、春鱼、春韭、春菜……乌精饭拌了芝麻胡桃,团成小小一团,包了霜糖,垫了紫苏。这桌小宴,很有春意,酒也是自家酿的米酒。
沈拓不肯,又笑着说道:“里正不收银钱,怕是关键我丢了差事,当着明府的面,仗势欺民,说不得还要拿我问罪。”
沈拓道:“平常如何待客,那日也如何待客。”
说得几人俱笑,里正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娘子既嫁了都头,便是老父心生悔意,也是不顶用,不顶用。”
季蔚琇又问水沟。
里正忙道:“回明府,牛够用呢。”抬眼看田中景相,笑着道,“牛已经翻过一遍了呢,那里到处用牛。”又给季蔚琇看浸好的稻种,“本日好天,撒了种,半月后便能出苗了。”
季蔚琇顺嘴与老农拉起了家常。
里正与老农又邀季蔚琇吃农家饭,推开柴扉,几间草屋,农妇杀了一只黄脚鸡,拌得乡间野菜,炒得田间野螺,蒸得河中活鱼,爆得泥里长鳝,又送来浑浊绿酒。
季蔚琇鼓掌:“岂无青精饭,使我色彩好,都头设的宴,我必来。”
又见沈拓将买的野物眼熟,笑道:“都头不请我家去吃酒?”
施翎蹲在院子里杀鳝鱼,捡起一条摔死,钉在板上,重新至尾片下肉来,边杀边说:“嫂嫂也不购置些炖肉,爆腿,尽是野菜。唉,也只这道鳝鱼对我的脾胃。”
沈拓还免强应对,只把施翎闷得连喝了半坛的酒,米酒又淡,又吃不醉,内心抱怨:再没吃过这般冷僻的宴。
沈拓与施翎哪懂他的高雅,倒是何秀才心有戚戚,二人在那对饮说话,很有兴趣。
春种将近,农耕民之大事,季蔚琇带了沈拓下乡上天检察田垄水沟。春雨如丝,几个农夫在秧田育苗。
季蔚琇吃得苦涩,里正与老农初见他时心折他的贵气,说话都不敢大声,又见沈拓生得高大,腰间佩着长刀,更是陪着谨慎。
何栖吃惊:“虽说客随主便,你倒欺起他好性。饭食如何另说,总不好胡乱对付。”
何栖低应一声,明日另有很多事呢。
老农皱巴风干的脸上,似是每条皱纹都堆满了笑意,劝道:“明府与都头多吃几杯,农家浑酒,不醉人。”
沈拓道:“得了岳丈家的小娘子,自应凑趣,免得岳丈嫌弃心生悔意。”
谈笑说归笑,许是沈拓这个一心奉迎岳父的郎子令人欢乐,里正为他在村中寻摸了很多乡间野物。
何栖笑着点头:“好声好气的, 未曾说些甚么, 近晌午,小郎才送婆母回转。”
季长随红着脸道:“郎君莫要讽刺,小人是那里的人物,那里敢看不见人。不过是代郎君委曲。”
沈拓却问里正,道:“徐里正,家中岳父爱吃爆鳝,我想将买些家去,不知可有买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