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悬着的心终究落地,道:“玄翁判定!既然不再勘问,以何项目罢斥二人?”
“把食盒拿来!”高拱叮咛,又道,“去叫!”
念昔仆典试时,曾以题字致先帝疑,公为解护,仆实心感之。当公不悦仆时,仆曾明告公云:公即仇我,然解先帝疑一节,终不敢忘,必当报效。别公而去,言固在耳,公不影象之耶?今此之举,固当日初心无敢变也。然既有以取信于天下,则乃可有辞门下,故敢奉告,布戋戋之意。
“这个……”刘自强不敢说。
“喔?”张居正一笑,“世人讥怀慎伴食宰相,玄翁谓怀慎有大功,居正愿闻高论。”
“关涉到何人?”高拱用心问。
高拱道:“至于何宽,近几天我让吏部清理各省督抚保举事例,要峻厉处罚保举过滥的督抚,何宽在列。正能够他保举违例为由,给他个撤职处罚。”
“喔,记起来了!”高拱道,“张阁老和我说过,此事他曾参与此中,给兵部打号召,给巡抚投书。是不是金、朱二犯咬住了张阁老?”
“玄翁为了大局计,可谓费经心机了。用心良苦,用心良苦!”张居正感慨了一声。
然情面难测,各有攸存。或怨公者,则欲仆阴为抨击之实;或怨仆者,则假仆不忘抨击之名;或欲收功于仆,则云将甘心于公?或欲收功于公,则云有所补救于仆。但是皆非也。仆之意盖未得甚明也。
仆不肖,昔在馆阁,不能顺营私意,遂致参商,狼籍以去。暨公谢政,仆乃派遣,佥谓必且抨击也。而仆实无纤芥介怀,遂明告天下以不敢抨击之意。天下人固亦有谅之者。
高拱待刘自强出了中堂,一推食盒:“虽则二犯用贿营求之事不再究查,但谷中虚、何宽不能再用!”
“是以拖了这么久。”刘自强又含含混糊答道。
张居正紧绷的神经败坏下来,悄悄舒出了口气。
“玄翁非为己,乃为国,为皇上!”张居正忙道,“为了达成隆庆之治,一时一事,玄翁就不必介怀啦!”
“行了,不能再拖了!”高拱一扬手,“巡按御史指称二犯用贿营求,二犯也供了,但总要有左验吧?巡按御史能够传闻而奏,不敷为凭;人犯供词,安知不是自保之计?既然金、朱二犯贪恣侵剥,凿凿有据,以此将二不法罪就是了;用贿营求无左验,不必再胶葛下去了!刑部上紧奏来,早结此案!”言毕,向外摆摆手,表示刘自强退出。
高拱喟叹一声,道:“叔大,皇上病重,内阁只你我二人,同谋国事吧!”说完,起家出了中堂。
刘自强正在用午餐,听到高拱有召,放下碗筷,仓猝赶了过来。见高拱、张居正都在中堂,边用餐边阅看文牍,见礼站定,等候叮咛。
“玄翁,恰是用午餐的时节。”书办提示道。
刘自强看了一眼张居正,考虑道:“元翁,杜巡按所劾二将罪行有二,一则贪恣侵剥,二则用贿营求。目下贪恣侵剥已审结,可谓罪不容诛;惟用贿营求,关涉……”他又瞥了一眼张居正,欲言又止。
张居正难堪一笑:“居正谨遵玄翁教诲!”
古云:无征不信。比者,处所官奏公家犯警事至,仆实恻然。谓公以元辅家居,岂宜遂有此也。且兔死狐悲,不无伤类之痛。会此中有于法未合者,仆遂力驳其事,悉从开释,亦既行之矣。则仆不敢抨击之意,亦既有证,可取信于天下矣。盖虽未敢废朝廷之法,以德抱怨;实未敢借朝廷之法,以怨抱怨也。
刘自强难堪地看着高拱,向他使眼色。
“我也知关涉大臣!巡按弹章里指名兵部侍郎、福建巡抚,都是大臣,除了这二人,另有谁?”高拱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