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就听院中有人在喊:“姑母安在?姑父安在?”
几个轿夫在垂花门嘀嘀咕咕着。一个道:“娘的,平时跟着他,早出晚归,一点油水也没捞着,这回如何着也得捞一把!”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阖府高低震惊不已,房尧第、高福慌镇静张跑进书房,张氏、薛氏也闻声赶了过来,但见高拱伏地痛哭,不时抽搐颤栗,任凭家人如何劝说,哭声久久难止。
“金饰总有几件吧?”另一个道,“趁着他们在书房,哥儿几个到别处翻翻看!”
轿夫们边骂骂咧咧,叫上他们在高家做婢女的媳妇,手脚敏捷地翻箱倒柜,网罗值钱的物件。
高福像见了救星般,哭喊道:“侄少爷,侄少爷!快来救救老爷吧!”
高拱摇点头,提笔深思着。张孟男忙拉着房尧第出了书房:“明日五更要出发,家里主子婢女四散,我辈上紧帮着清算行装吧。”
张孟男道:“嫡亲之间,姑父大人何出此言!”
高福吓得浑身打了个寒噤,忙跪地磕了三个头,爬起来跌跌撞撞跑进书房,惊叫着:“老爷,老爷,咱快回故乡去吧,快点走吧!”
“他家也没啥值钱的家什!”另一个说。
张孟男跟着高福进了书房,张氏一见,拉住他的手,哭道:“我的乖乖啊,该咋办哩!”
“老爷,还想返来?”张氏道,“老了,经不起折腾了,放心养老吧。我看这宦海,容不得你这公道廉直的倔老头!”
高拱沉吟半晌,平静下来,叮咛道:“来,老爷已不是一品大员了,换衣!”
“我只盼,能够穿戴这身衣冠进棺材!”高拱伤感地说,“也好去见裕王。”
张氏、薛氏跟着高拱进了寝室,见室内一片狼籍,又惊又惧,却也顾不得了,好不轻易找出一件深蓝色直裰,一顶方巾,替高拱换上了。换衣毕,高拱伸手拿过官袍,又回到书房,把书案上的珊瑚串珠放入一品朝冠内,叮咛薛氏:“一并包好,带回故乡去。”
锦衣校尉奉旨把高宅团团围住,东厂档头陈应凤率侦事番子四周游弋。高宅男男女女尚不知外间产生了甚么,正惊诧间,高拱踉踉跄跄从轿中钻出,失魂落魄地奔向书房,拿出大行天子两个月前所颁诰命,置于书案,他抱拳一揖,跪地叩首,大哭一声:“先皇啊!裕王――!你把东宫拜托老臣,老臣无能啊,不能帮先皇守天下!老臣孤负了你的拜托啊裕王!”
张孟男恐听到张居正的名字会刺激到姑父,忙跑出来拱手道:“多谢张阁老,辛苦管家。高爷整备赶路,先小寐一会儿,食盒先放书房吧。”
高拱蓦地伸过手,拉住张孟男:“乖乖儿,外间景象如何?”
“侄少爷,玄翁甚么罪?”房尧第忍不住问。
张孟男低声道:“说是擅权擅政,通不准皇上主管。”
一句话说得张氏、薛氏又抹起了眼泪。
“吁――”张孟男向传扬了扬下颌,摇点头,表示房尧第把稳。
游七昂着头,晃着腿道:“我家老爷病着,还强撑起稿上本,替高爷辩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