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大刚才言大同尤其紧急,我深有同感。大同直当俺答一面,且比年遭虏患,当为防务之重。”高拱调子果断地说。他目视火线,幽远而通俗,“以往,在朝者所谓防务,实则惟以保京师和皇陵无虞为要,宣大总督驻节怀来。以保京、陵。此一防务方略,底线太低!我意,宣大总督驻地要西移,移到阳和去。以此向中外宣示,国朝防务底线,是确保北边安然,而不是仅仅着眼于京师、皇陵!”
张居正看了一眼,笑了起来,道:“哈哈哈,玄翁知我。恰是王之诰。他是居正的亲家,但内举不避亲,王之诰做三边总督,合适。”
张居正道:“恰是。俺答与虏庭驻牧丰州滩,他的六个儿子,宗子黄台吉在宣府边外,离边三百里;其他各子别离于大同阳和、得胜堡、杀胡堡、山西偏关、陕西河州等边外二三百里处驻牧。老酋俺答早已是国朝最大祸害!”
“一部两侍郎,乃祖制,岂可擅变!”温纯大声抗议道。
高拱看出来了,皇上不肯他与科道争论,遂持续陈奏:“臣又思之,养才虽足以备用,然奖惩不明,何故尽人力?体恤不周,何故尽民气?故臣又拟奖惩办法多少,倶载于疏中,不再渎扰圣听。”他又躬身一揖,“臣受皇上眷任,誓图报称,见得边事废弛,必须得人乃可振起,而用人不得其道如此,若今不为之改制革新,恐因循愈久愈难清算,故特为我皇长进言,以济目前之急;预为储养,以备他日之用。安攘之计,或莫先于此。伏望圣明裁断,不堪幸甚!”
“高阁老,你不是在大力裁汰冗员吗?连太病院按摩科都裁了,如何俄然又加员额?”刑科给事中舒化嘲弄道。
张居正道:“玄翁可谓远虑。”
高拱倒是一副班师将帅的神情,拉了拉张居正的袍袖:“叔大,到我朝房去。”
两人旁若无人,大步走向文渊阁。进得高拱的朝房,书案上铺着一张《北边关隘图》。高拱走上前去,点着图右角道:“蓟镇目下有谭纶、戚继光,且修墙筑障,甚为坚毅。对蓟镇,似不必过忧。”他手指向左挪动,“宣大则不然。虏酋唯俺答为雄,其分住宣府境外,把都、辛爱等五部,皆亲枝后辈,一有煽动,即为门庭燃眉之灾。”
高拱做了一个请入坐的手势,和张居正一同隔几而坐,喝了口茶,边放茶盏边道:“南京兵部侍郎李迁调两广总督;陈其学调南京兵部侍郎;王崇古调宣大总督。叔大觉得如何?”
朝会的一应礼节已毕,高拱一抖朝袍,躬身奏道:“皇上,臣有本奏。”
“微臣亦作如是观!”兵科都给事中温纯出列道。
“玄翁所言,居正极附和!”张居正道,他抬眼看了看高拱,仿佛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喔,不知兴化会不会调集到中堂议事?”张居正迟疑道。
“陈其学老成慎重,只知袭故套,不敢越雷池一步,合适存翁的胃口。”张居正苦笑说。隆庆二年因石州沦陷,宣大总督王之诰回籍听勘,徐阶发起起用陈其学接任。
张居正像是明白了高拱的企图,道:“玄翁是说,把三边总督王崇古调任宣大总督?”
张居正道:“兵部侍郎缺员,居正觉得,谷中虚可任之,不知玄翁觉得如何?”
“高先生说的是!”皇上以赞美的腔调道。
高拱沉吟道:“谷中虚……他是嘉靖二十三年进士,历任兵部主事、员外郎、郎中,又做过山西潞安兵备道,在浙江巡抚任上批示剿倭,在湖广巡抚任上招安流寇,经历倒是合适。如何,他巡抚贵乡时口碑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