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时看,运河淤塞如此严峻,非开新河不成。”朱衡指着面前尽是淤泥的河道,皱着眉头道。
潘季驯刚赶到济宁上任,工部发下札谕,命他到邳州与尚书朱衡汇合,实地踏勘河道。潘季驯遂赶往邳州,在夏村集与朱衡相遇。
“这…”张居正一脸疑云,“玄翁,开胶莱新河,不是一朝一夕能成,还是先命潘季驯疏浚漕河为好。”
“本日是廷议漕运的,如何扯到胶莱海道上去了?”殷世儋不满地说。
“大司空,不治服黄河,漕运安得通畅?此番漕运受阻,不恰是因为黄河决口众多吗?”潘季驯个子虽矮,却底气实足,他笑着回应了一句,明显不想愿意从命。
尚未解缆,对话即带有火药味,侍从们不由为之担忧。朱衡沉着脸,骑马前行,潘季驯紧随厥后,沿着被淤塞的河道踏勘。
议场响起一片“嗡嗡”声。
“本部堂亲往实地踏勘,运河淤塞严峻,当在济宁南阳附近重开一条新河。”朱衡开门见山道。
高拱仿佛没有听到,掰动手指头道:“我来梳理一下:前元时为避海上风涛,开胶莱河;胶莱河过窄,运量有限;国朝嘉靖年间也曾一度疏浚,因倭患放弃通过胶莱海道漕运。”他镇静地说,“过窄能够拓宽,倭患时下已不敷虑。”他一扬手,“本日廷议,获益匪浅!当另辟门路,通畅漕运!”
“大司空之意,季驯体认,乃是先保漕运。但要保漕运,不能不先治黄河,不的,漕运势不能保。”潘季驯辩驳道,“基于此,季驯以为开新河不如复故道。若通畅漕运,当黄河、运河一体兼顾管理,方是上策。”
“疏浚漕河是权宜之计,自可先办,”高拱道,“底子之策是开胶莱新河。”
“玄翁正为漕运一事焦急,工部的揭帖就报来了。”张居正笑道。
张居正欲言又止,蹙眉思忖着……
“开胶莱新河!”高拱满脸镇静地说。
“别忘了祖制!”殷世儋瓮声道,“祖宗明旨禁海,我辈却在这里公开谈海运,不当!”
吏科给事中贾三近是山东峄县人,接言道:“宜引沁水,以济汶、卫。”
“喔?”殷世儋幸灾乐祸地说,“内江多次说,实地踏勘也还是这个成果,公然让他言中了!只惜他已去国。”
“呵呵,大司空,下吏明白。只是,新郑相公荐下吏治河,必是知下吏的主张与大司空有异的,何故仍命下吏会同大司空踏勘?窃觉得新郑相公的本意,必不是要下吏愿意从命的,不的,也不必有此布局。”
“朱、潘二公所争辩者,只是针对洪涝年景漕河淤塞困难,实则干旱年景也很多,漕运困难更大。”刑部侍郎朱大器道,“运河自江而淮,自淮而黄,自黄而汶,自汶而卫,盈盈衣带,不断如线。因黄河屡决,众多为害,遂塞张秋口,而自徐州至临清,专赖汶、泗诸水及泰山、莱芜诸县源泉以济之。诸泉涓涓如线,遇旱辄涸。而汶河至分水闸又分为二,其势遂微。每二三月间,水深不过尺许,虽死力挑浚,设闸启闭,然仅可支撑,倘遇一夏无雨,则枯为陆矣!此困难也当一并考量。”
“二位大师的体例,不是都实验过了吗?能包管漕运通畅吗?现在还抱着不放,争来争去!”吏科都给事中韩楫不客气地说。
朱衡曾任河道总督,驻节济宁,对本地河道景象知之甚详,遂点头道:“沁水之流甚微,即引之河渠,不敷济长川之势,是画饼耳!”
“国朝岁供军储四百万,大略取自江南。京师三大营,九边数十万军,升合之饷,皆自漕运致。古称千里运粮,士有饥色,今乃不啻万里矣!”高拱先讲大旨,“漕船出江、湖,溯淮、黄,入汶、济以北,储备众水,设闸开闭,入卫遵潞,中转京师。二百年来,但修堤、补决、浚壅、泄溢,使古道无滞罢了。近岁古道不成专恃,徐、沛巨浸滔天,乃至舟楫不通,粮运停滞,圣怀为之忧,遂命廷臣集会体例。”他看着工部尚书朱衡,“工部主漕运、治河,请大司空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