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北沧州道上。时近岁晚,道上行人希少,韩麟春骑著一匹高头长腿的黄马,控辔北行。
韩麟春隐身一块大石以后,察看动静。只听“调侯兄”道:“宝刀只要一把,却有五小我想要,如何办?”那脚夫道:“凭工夫分高低,胜者得刀,公允买卖。”“调侯兄”向南蜜斯瞧了一眼,说道:“宝刀美人,都是可贵之物。”补锅匠道:“我不争宝刀,要了她就是啦。”店伴嘲笑道:“也不见得有这么便宜事儿。武功第一的得宝刀,第二的得美人。”脚夫、车夫齐声道:“对,就是这么著。”店伴向补锅匠道:“老兄,光驾放开手,说不定鄙野生夫第二,这是我的老婆!”“调侯兄”笑道:“恰是!”转头厉声向南蜜斯道:“你敢再嚷一声,先斩你一刀再说!”补锅匠放开了手。南蜜斯伏在父亲尸身之上,抽抽泣噎的抽泣。
韩麟春道:“把那匹马牵过来。”声音很峻厉,南蜜斯只要遵依的份儿。她将马牵到韩麟春身边,伸出柔嫩的手,握住了他葵扇普通的手掌,想拉他起来。
南仁通气得脸也白了,霍地站起,大踏步走向房中。南蜜斯连叫:“爹爹!”他那边理睬,半晌间捧了一柄三尺来长的弯刀出来。但见刀鞘乌沉沉的,也无异处。他大声道:“喂,补锅儿的,我这里有把刀,跟你的比一下,你输了可得割脑袋。”补锅匠道:“如果老爷输了呢?”南仁通气道:“我也把脑袋割与你。”南蜜斯道:“爹,你喝多啦,跟他们有甚么说的?回房去吧!”南仁通如有所悟,哼了一声,棒著刀回身回房。
行出数里,见那脚夫固然肩上压著沉重行李,还是奔驰如飞,忽听身后铜片儿叮叮铛铛清脆,一条男人挑著一副补锅的担儿,虚飘飘的赶来。此人在雪中行走,落步更轻,固然说不上踏雪无痕,但轻功之佳,武林中甚是罕见。韩麟春深思:“又多了一个。此人是那一派的?”但见他斗笠和蓑衣上罩满了白雪,在风中一幌一飘,走得歪倾斜斜,顿时省起:“这身轻功是鄂北鬼见愁钟家的工夫。”
补锅匠听到了二人对答,大声道:“世上如有更胜得此刀的宝刀,我甘愿把头割下来送他。吹大气又谁不会啦?嘿,我说我儿子也做个五品官呢,你们信不信啦?”世人忙喝:“刘说,快闭嘴!”
韩麟春耐著性子等候,等那美妇承诺一声,等她回过甚来再瞧女儿一眼……
韩麟春也晓得:这几口毒血一吸,本身无牵无挂、纵横江湖的日子是结束啦。他须得毕生庇护这女子。这个令媛蜜斯的欢愉和忧愁,今后就是本身的欢愉与忧愁。
只听那“调侯兄”与南仁通高谈阔论,说的都是些宦海中升迁降谪的轶闻。廊下那脚夫和补锅匠却大声吵嚷起来。两人争的是世上有没有当真削铁如泥的宝剑宝刀。那脚夫道:“甚么削铁如泥,都是吹大气!那宝刀也不过锋利点儿,当真就这么神?”补锅匠道:“你见过多少世面了?晓得甚么?宝刀就是宝刀,若不是怕吓坏了你,我就拿一口让你开开眼界。”脚夫嚷道:“你有宝刀?呸,别发你的清秋大梦吧!有宝刀也不补锅儿啦!只怕磨倒霉的钝柴刀、锈菜刀,倒有这么一把两把!”世人听著都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