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拜以后,李文士竟然委顿了下去。
这也算是辽地汉儿深层次的高傲感吧,固然受契丹人统治已经两百余年。汉文明之广博高深,岂是胡儿所能理睬得?画虎类犬,徒惹人笑尔。
人生最大的打击就是,自家平生引觉得傲的超卓才气,与人相较,竟然一钱不值!
上师之大贤,受得门生一拜!
于艮这句话,又说到李文士内内心去了。你说没讲过,那就是没讲过喽!另择一冷僻者授之?也好,恭敬不如从命。
“上师谬赞!门生确是好书成痴。凡一过目,辄数年不忘,是以肚子里有些存货。门生向来以此自矜,恃才放旷,藐视了天放学问,也为世人所不喜也。”李文士下认识地晃了晃肚子,公然是存货颇多。
然后,就是沃淩的演出时候了。李文士的嘴巴伸开来,忘了合上。
扪肚皮就是翻书。李文士酌量了一番,也不能太欺负小孩子,就讲一讲《离骚》吧,并不算过分偏门。当然,开篇的弁言不能忽视,分歧人讲不异文,弁言天然分歧。
于艮问沃淩,“可听懂了?”
五千言朗读结束,李文士竟然出神,一时候还脱不了文青。
自言为世人所不喜,却未见李文士忸捏,反倒是有些对劲存焉。凡夫俗子,岂了然门生胸中之丘壑?
“李先生浑身书香,仿佛一幢挪动图书馆,你须用心向学,切不成临宝山而白手归!”
“任之可晓得,‘蛮夷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蛮夷,则蛮夷之’?”于艮让李处能坐下叙话,开端安插事情。
“当不得上师以‘先生’相称。门生乃辽东人士,姓李名处能,表字任之。上师可直呼门生的名字。”李文士深深一揖,自报家门。
李文士愣在当场——貌似刚才我所讲的内容,沃淩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连同我对小苏学士的追思,也学得惟妙惟肖!
这回,天上掉下来个胖教员,可得留住了,这穷乡僻壤的——长幼边穷之教诲奇迹,难啊!
只能说,此书只应天上有,人间只示有缘人。
“先生可否朗读一番?正背便可,不要倒的。”于艮笑呵呵地要求。
上师阿布卡赫赫也就罢了,人不与神争。而沃淩,不过一介十龄女童,出自边鄙野人!
“且讲来!”于艮也是无法。
“李先生,我未曾给沃淩讲过《品德经》。不如先生另择一冷僻者,传授沃淩可好?”
沃淩说话时的那一记白眼,于艮知之甚详——书香是没闻到,汗臭就有一些……
“敢不承命!”李处能起家而揖。
“先生可记得《品德经》?”于艮且不忙解释简体字与拼音,挖坑先。
毫不凡品的证据很多,此书乃横版,由左向右誊写,且带了花式句读,想来自有天机存焉。
接下来,李文士就有了屈原的幽怨,“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
复述结束后,沃淩又翻了一记精美的白眼,这回是正中李文士,不存在误炸——这,这,这也太玩皮了点……
观其字体甚小,此一页书之容量,怕是平常册本的十几页。此一卷书之容量,怕是顶了平常书的数十卷。戋戋一捧,可谓恢弘巨制。
沃淩的下一句话,却让李文士大吃一惊,“明白,师父。但是,我也能讲《品德经》了。”
“世上学问甚多,穷平生所学,亦不过九牛一毛。你可明白?”于艮轻巧地点拨沃淩。
拼音倒是分歧。从音而制,近似反切却另有成套标记。单表音,不表意,美满是另起炉灶,这是真正的缔造,继仓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