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房看了看天,“酉时早交了尾,今番莫非又爽约了。那牙僧狡狯万分,是个神出鬼没,不露首尾的人物。
宋慈溜眼一瞥,街劈面九洲店门口公然站着两个高大男人,一式穿玄缎灯笼裤,腰带紧束,麻鞋扎腿,一副武林快手打扮。心想来者不善,须留意防备。他朝婵娟眨眼一笑,算是谢意,便扭捏上了大街。
“他们不成能在这里搜出画来。”宋慈深思半晌,又道:“上官坤也未能见着苏绣《腐败上河图》,那里与齐恒山做手脚?倘若齐恒山已将画交给上官坤,而上官坤企图灭口,只须一击毙命,何必如此各式酷刑折磨。”
温畅行问:“不知姓霍的寻着了苏绣图没有?”
两个男人并不上前来搭话,只是蹑步前面跟了,宋慈行动忽快忽慢,几番试图摆脱他们,那两个倒是个妙手,只是紧紧尾随,一步不松。
宋慈见一条大汉高高伏身在枝桠上,一手还提着一柄亮晃晃的三刃刀。帐房从树干后转出,拱手道:“这鬼处所真令人毛骨悚然。”说着引宋慈进了库房。
斯须,牛兵曹牵过一匹老驴来,又用两根瘦竹杆算作拐杖交与宋慈。
宋慈一觉醒来,已是半夜时分。槛窗外月色昏黄,浑无星光。市街上寥寂一片,夜风习习,甚觉风凉。他仓猝换过一套玄色紧身衣裤,单底薄靴,系一方襟头低低地遮了额面。腰带环背束紧,靠插了雨龙宝剑,剑柄高矗立在一肩头。
楼畅旺一味点头,噤若寒蝉,发不出一声来。
温畅行看了一眼宋慈,当真道:“宋直秘果然卷身了出来,须防备美人宫里那些寺人呵,我们都不敢招惹是非。”
宋慈正待要移开旧木橱细检看,却见马厩那边透过来灯光,又听得菜园子里有挑菜的圃人走动。他恐怕老驴有闪失,便从速走出硼房,爬过墙来,去菜园东隅的杨柳下解了缰绳,牵过老驴便走。
温畅行当然认得宫中锦衣传命的符信,不敢索来细验,却故意回护宋慈,用心周旋。
宋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怕齐恒山的灵魂会缠住你?”
温校尉坐衙,见牛兵曹押了宋慈一干人出去衙厅,牛兵曹上前附耳几句,心知有异,乃开言道:“你两个多么谋生,怎敢在街上大胆行窃。”
那两个男人一脸傲气,嗤了嗤鼻子,却不辩白,跟着牛兵曹进了军寨辕门。
“将上官坤的尸身抬回军寨去,粗心失荆州悔之无及。牙僧那一伙暴徒必是从花圃后门潜入客店,他们商定酉时在河滩与上官坤的人见面,本来是调虎离山之计。上官坤的主子中必有牙僧的特工,牙僧头里听特工的报信,得知齐恒山没有交出苏绣图乃至被逼身故,故不肯露面见上官坤。过后又狐疑上官坤与齐恒山两下密商,做了手脚,齐恒山阴里已将苏绣图给了上官坤而明中却佯称没有偷到。上官坤则为了灭口,竟杀死齐恒山,不但夺回了给齐恒山的酬赏,并且把持了苏绣图,又瞒过了众侍仆,并可蒙混于他。故尔牙僧决定带人俄然突入承平客店,直接盘审上官坤,掠取苏绣图。”宋慈综析情由,一一判定。
宋慈忽萌起一个主张,心中虽无非常掌控,也无妨临时尝尝。时候紧急,由不得他寻源知根,无端迁延。
宋慈木然点头,没有吱声。他感到周身困乏,六神无主。这案子远非夷易无奇,简便了当,此时可走的路几近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