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个个神情严厉,没有一个敢嬉闹的。
猜想以其内心哀思,这会儿有人在耳边说话,只怕更惹心烦。
一时蔡世远醒转过来,躺到榻上,还要挣扎着起来给永嗔施礼。
蔡世远率老婆、孙女,设了香案,跪迎圣旨。
“以是他是反贼?”蔡慧沉着地又问,“他杀了朝廷命官,朝廷是不是要杀他?”
“奶奶不识字,我却读过书。”蔡慧从三岁留在都中,由祖父当作男儿来养,“圣旨里说甚么‘死城就民,老婆就义’。是不是我爹、我娘、另有我小弟都死了?”
永嗔不敢看蔡徒弟的反应,语速缓慢把剩下的敕令念完,“德之在人,亲者父母均也。故朝廷追锡之典并逮之,尔蔡子真之母葛氏,贡献节约,贞静淑懿,笃生哲嗣,克举其官。兹特赠尔为恭人,九原有知,钦承无数……”
他伸手遮住眼睛,只觉眼睛里滚烫滚烫的,似要喷出岩浆来普通――能腐蚀统统的酸岩浆。
那小孙女也扑过来,抱着蔡世远的腿,惊骇地糯糯喊着,“爷爷,爷爷,你醒醒啊……”
永嗔见那一老一幼两女还在声声呼喊,她们脸上写满了惶惑惊骇与担忧。
“奉天承运,天子诏曰:东平县县令蔡子真,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允文允武,逢贼稳定,死城就民,老婆就义,今加谥号孝烈。尔灵不昧,其尚知荣。”
却发不出声音来。
直到瞥见赤红色的宫门,永嗔这才重重透了一口气,像是从恶梦中醒过来似的,猛地一扬马鞭,低喝道:“走,去会会户部的硬骨头!”
早有随行的太医上来,一面将人放平,一面把抢救的丹药给他喂下去。
永嗔便住了口,留了两个太医,并四个寺人在蔡家,叮咛他们照顾好一家高低。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只矮身下来,平视着她柔声问道:“如何这么问?”
永嗔冷静出了蔡家。
他不由心惊,说了几句欣喜的话,却见徒弟心神全然不在此处。
这时候也顾不上甚么男女大防了,何况蔡慧也只才八岁。
“你尽管说。”
谁知蔡慧眼中一滴泪水也没有,沉着回绝道:“殿下乃是龙子凤孙,我爷爷不敢认的,我更不敢认。”她忽而问道:“杀我父母幼弟的人,是谁?”
葛氏这才惊叫起来,“老爷子,你这是如何了!”
有的人手握权益,为所欲为。
答案只要一个字。说再多的安抚,加再多的委宛,答案也只一个“是”字。
蔡慧道:“他是前朝人,家人被杀了要报仇,现在杀了我爹娘,有因有果。但是他既然能活下来,可见当初我们的人没杀孩子。现在他为何要杀我幼弟?”她这才红了眼圈,哽咽道:“我上个月才给弟弟寄去的鞋袜,他还不到五岁……”
那才封了端陵县君的八岁蔡女人,被众太医挤出蔡世远身边,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这混乱无章的场景,俄然直接跑到永嗔面前来。
蔡慧愣愣看着他。
蔡世远伏在地上,只暴露头发斑白的后脑勺,他的身材颤抖着,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萧瑟。
城西蔡家。
永嗔感喟,低声道:“那日你父母捐躯,曾命奶娘带你幼弟逃出城去。今早平阴县发来的急信,提到此事。只是平阴县落入贼手数日,也不知那奶娘与你幼弟的下落……只怕是凶多吉少……”
苏淡墨跟过来,接过永嗔手中的圣旨,要呈给蔡世远,“蔡徒弟节哀。这圣旨,先接了吧……”说着也是不忍,叹了口气看向别处。
蔡家高低一体加封,连蔡子真留下的独一一个孩子,只要八岁的女儿也被封为端陵县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