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攥住缰绳,一手接过国公府家仆递来的乌金马鞭,高坐于马背,朝门内白卿言的方向望去。
“大长公主还不晓得呢,大姐儿……国公府男人都没了,好歹那是我们国公府的一点血脉,孩子脾气不好原是没有教好的原因。大长公主前几日还同老奴说,等陛下措置信王和刘焕章另有忠勇侯秦德昭的圣旨下来,我们国公府大丧一过,便自请去爵位,去母留子,由她亲身来管束这个庶子。”蒋嬷嬷见白卿言垂着眸子不吭声,上前一步握住白卿言的手,“大姐儿啊,大长公主老了……丧夫、丧子,落空孙子,内心苦不堪言!总要给她一点盼头,给她找点儿事儿做,这苦不堪言的日子大长公主才好熬一些!”
“嬷嬷说的我都晓得。”白卿言温润的调子掩住心中肃杀之意,“人的确是我成心纵他们分开的,是因我深知以那庶子趋利避害的赋性,只要天子惩罚信王的圣旨一下,他必然还会再返国公府。嬷嬷信我。”
白卿言垂眸,望着廊下噼里啪啦落在廊檐下的雪籽,语气淡薄如风:“祖母是甚么意义?想……把人扣下来吗?”
天子想听的话,也借着朔阳宗族逼迫之事说了。
“这事我晓得。”白卿言坦诚道,“腐败院里的嬷嬷早便同我说那庶子要走,也是我没有让人拦着。”
说话间她已将萧容衍送至偏门,她拢了拢身上狐裘,侧身望着立于白家偏门灯下的男人:“若萧先生仍内心不安,就当白家这是酬谢先生两次脱手互助之恩了。”
随风摇摆的白绸灯下,身着孝衣孝布的女子浅浅福身施礼,面色惨白有几分病弱之态,隔着薄雾雪籽,还是掩不住的明艳夺目的惊鸿仙颜,和熠熠矜贵的气质。
“告别。”萧容衍对白卿言施礼后,抬脚走出国公府,萧洒利落一跃上马。
国公府家仆已将萧容衍的马牵至门前,马儿看到萧容衍,鼻子喷出白雾,踢踏着马蹄想凑过来。
那位穿戴墨青色衣裳气度实足的嬷嬷瞪了两个仆妇一眼,踏出忙得炽热朝天的厨房,身后跟着一排拎着黑漆描金食盒的丫头鱼贯而出,沿着明灯回廊朝大长公主内院方向走去。
“宗族逼迫,变卖国公府财产,助萧某达成所图,推动天子定夺,为国公府今后回朔阳不受宗族钳制铺路。”萧容衍摩梭动手中玉蝉,心中爱护,低声问,“宗族逼迫之事……也是白大女人一手促进?”
男人幽如深井的眸子凝睇了她半晌,终还是挥鞭而去。
“走就走吧!”白斑斓眉头紧皱,难见面露讨厌,“那妇人……那庶子,都不知我父亲是如何……”是如何瞎了眼看上那种作为的妇人。
大长公主长命院正房里炉火烧得极旺,奉养丫头正规端方矩摆善,管炭火的婆子用裹铜长夹添了几块银霜炭,将铜罩罩在火炉上。
她点了点头:“回吧!先去看看祖母,再去看看纪庭瑜。”
子不言父之过,白斑斓心中满是恼火,终闭了闭眼甚么都未曾再说。
在萧容衍这等心智之人面前否定,他需求同她饶舌,逼她承认,不如痛痛快快认下来。
国公府后院厨房,两个仆妇端着簸箩一起小跑进厨房檐下,拍了拍身上的雪籽,抬头看那一片雾色直感喟:“今儿个这气候可真是怪了!这么大的雾,又下这么大的雪籽。”
蒋嬷嬷陪着白卿言、白斑斓立在廊下,听大长公主身边掌管炊事的管事嬷嬷同她们说完白卿玄和他亲娘溜了的事情,摆手表示管事嬷嬷下去。
两个仆妇被吓了一跳,赶紧福身施礼退至一旁,头也不敢抬。
这位白大女人有常常惊人之举,必然令人刮目相看,而后又必存背工,环环相扣,让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