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我有酒。”我从速将怀里揣着的吃剩的半瓶冬酒献了出来。
胸口蓦地一紧,有人抓住了我的衣衿,将我全部提了起来,猜想中湿冷的湖水一滴都未沾着。
阴暗中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从地下站起来的又是一个单弱少年了,与刚才的恶煞模样截然分歧。饶是如此,我还是有些心不足悸,往徒弟身后缩了缩。
我展开眼,心头跃起一阵狂喜:“徒弟,徒弟!”
徒弟“哦”了一声,偏头问我道:“他唬得你几乎落水,你倒不恼他?”
徒弟撇开那哀告的游魂,上前检察那佳耦二人的形状。“口唇绀紫,白沫横流,公然是服了蓖麻子。”
我不敢担搁,从速问那少年那边生火,那边煮水。
说罢徒弟又扯下两个囊袋丢给我,我低头一瞧,是甘草和绿豆,恰是解香加皮与蓖麻子需求用的。
“既如此,你前头带路罢。”徒弟向他抬了抬下巴。
那少年大喜,口中伸谢不迭。徒弟却不耐烦地挥挥手:“谢甚么,白迟误工夫,当真要谢,待救了你爷娘,便谢我徒儿不计前嫌罢。”
“阿心愿助他?”徒弟挑了挑眉,“不扔他进湖里了?”
气急了的阴魂俄然怪叫一声,收回扯破般的声音,带着水边腐臭草叶的霉腥味儿直扑过来,我抬起套着青玉镯子的左手一挡,才没有被他阴冷光滑的手触到。我俄然认识到他与海棠一样,都非常忌怕那只徒弟给的青玉镯子。
少年苍茫地抬开端,亦在家里四周扫看。
少年仓猝往前头去带路,他行得极快,我才眨了眨眼,便已不见了他的踪迹。我惊诧望向徒弟,徒弟朝我一伸手,一掌控住了我的手,微微一蹙眉:“手怎如许凉。”
我从地下捡起半包散落的褐色齑粉,谨慎翼翼地嗅了嗅,马上从鼻尖下拿开,挥手打散在我面前扬起的那些散粉:“徒弟,是蓖麻子。”
“果然是家徒四壁,年节里连一杯水酒都不见。”他不满地摇点头,转向还在地下趴伏着抽泣的少年:“你莫哭了,你爷娘还救得,你家可有酒?取些酒来化药。”
再一昂首,那少年闪了闪身,没入湖边的一间棚屋内。
腊梅树下,盘根错节的暗影中,有个镇静的声音告饶道:“朱先生恕过这一回罢,我并非那恶灵凶鬼,只因孔殷过分,一时错了主张,求朱先生饶我这一遭。”
徒弟放开我的衣衿,朝地下凉凉隧道:“你是要谁同你阴阳路上为伴?”
我靠近一嗅,顿时大惊失容:“师……徒弟,这是香加皮。”香加皮有毒,这对佳耦已然服食了有毒的蓖麻子,目睹着气味将断,徒弟怎还再用毒,这岂不是雪上加霜了么。
徒弟接太小酒坛子,轻叹道:“少康瓮酿出的酒水,竟教你如此华侈。”
徒弟低低笑了一声,靠在一株老梅的虬枝上,冲地上的少年阴魂悠然道:“我徒儿既肯听你道一回启事,又是你理亏在先,你不准编造坦白,起来好好地说一说罢。”
我与徒弟在哪棚屋前停下,棚屋顶上铺的茅草已教烈烈冷风吹掀了一半,屋内一片死寂。
徒弟不知从那边摸出小半截蜡烛固在一张破桌上,顺手在烛心上捻了两下,烛光顷刻照亮了这间小屋。只见墙角边木板铺成的粗陋的床榻上无声无息地躺着一名中年的妇人,床榻下倚墙还歪着个年过不惑的男人。
“即便她不肯,你也不成侵犯于她,你可知生魂害人,罪孽难消。何况,我只这一个徒儿,岂容得你肆意欺负?”徒弟仍旧靠着梅树不紧不慢地训戒他,我却急了起来。他爷娘灵魂将来,可见另有一口气在,此时去救,约莫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