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近一嗅,顿时大惊失容:“师……徒弟,这是香加皮。”香加皮有毒,这对佳耦已然服食了有毒的蓖麻子,目睹着气味将断,徒弟怎还再用毒,这岂不是雪上加霜了么。
徒弟放开我的衣衿,朝地下凉凉隧道:“你是要谁同你阴阳路上为伴?”
那少年大喜,口中伸谢不迭。徒弟却不耐烦地挥挥手:“谢甚么,白迟误工夫,当真要谢,待救了你爷娘,便谢我徒儿不计前嫌罢。”
我怎会走得如许快,还涓滴不累不喘?这个疑问尚未想明白,又忽觉已过了湖上的长堤,火急要去救家人的少年游魂就在我们前头不远处。
我必定地点点头,凡事总得分个轻重缓急。
徒弟轻晃着小酒坛,神采甚是笃定:“你几时见徒弟用错过药?这二人气味奄奄,解毒的汤药灌下去恐是白搭的,须得拿香加皮激一激,待他们脉搏振抖擞来,再用解毒汤药,方才管用。”
我呆呆一怔,暗忖:怎的两条性命还及不上几口酒水?
少年“噗”地伏倒在那男人跟前,大呼着“阿爹”,唤了两声又转向床榻唤他母亲,皆不得应,他脸上反倒暴露了些许欣喜,跪倒在徒弟脚下泣道:“朱先生,朱先生,他们听不见我,瞧不见我,他们还活着!”
徒弟低低笑了一声,靠在一株老梅的虬枝上,冲地上的少年阴魂悠然道:“我徒儿既肯听你道一回启事,又是你理亏在先,你不准编造坦白,起来好好地说一说罢。”
阴暗中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从地下站起来的又是一个单弱少年了,与刚才的恶煞模样截然分歧。饶是如此,我还是有些心不足悸,往徒弟身后缩了缩。
“既如此,你前头带路罢。”徒弟向他抬了抬下巴。
可我觉悟得太晚,虽挡开了他的抓握,身子却不受控地往身后的湖水里倒去。
“果然是家徒四壁,年节里连一杯水酒都不见。”他不满地摇点头,转向还在地下趴伏着抽泣的少年:“你莫哭了,你爷娘还救得,你家可有酒?取些酒来化药。”
我与徒弟在哪棚屋前停下,棚屋顶上铺的茅草已教烈烈冷风吹掀了一半,屋内一片死寂。
“徒弟,他先前确是求我帮他……”我站稳脚,拉了拉徒弟的衣袖,轻声道。
少年苍茫地抬开端,亦在家里四周扫看。
腊梅树下,盘根错节的暗影中,有个镇静的声音告饶道:“朱先生恕过这一回罢,我并非那恶灵凶鬼,只因孔殷过分,一时错了主张,求朱先生饶我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