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母一面同我说着话,一面就将我今后院里引,言语中虽对茜素未能亲送绿艾出阁很有不满,却也挡不住外溢的体贴忧愁。未几大工夫,便到了茜素所居的新式屋子前。
临出门他尚不能放心,跟到大门口道:“你若过了未时还不得归,我便让殷乙去姚装池接你。”
瞧完了热烈,我想起此来的目标,这才俄然认识到,孪生的妹子出阁,怎不见茜素出来相送?上回见她,纵使她眼疾未愈,还说要作画相赠聊表贺意呢,姊妹情深,却不亲送,说不上来的奇特。
这便是说,茜素厌世日久,不肯苟活于世,投江他杀了?我记得上回见她时,她还说要作幅画来贺绿艾新婚,还在担忧因她医治眼疾,扰乱了绿艾出阁的好日子,这么会……
豆粒儿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下来,打在草叶木头上,我听不清姚装池向世人在说甚么,只能瞧见大伙儿的神采都紧绷着,手脚敏捷的,已经将蓑衣斗笠取了来分发。不一会儿工夫,官府也有差役过来问话。
我去窗边支起窗格,好教异化着雨丝的冷风吹出去,散一散屋里的闷热。除此以外,也帮不上甚么手了。
我吃紧上前托扶住她,冲门外大喊着“姚装池快来”。姚装池原就跟在我们身后过来,因与人酬酢慢了一步,此时闻声我喊他,立时就过来了。
我内心不由偷笑,我与绿艾来往不深,但夙来晓得她风风火火的性子,常日里在铺子里帮衬着,来去都似一阵风。面前这般袅袅娜娜又不失端庄慎重的走步,也不知她公开里要练多久才气成。
绿艾的佳期定在立秋过后第七日,虽说七夕是个好日子,可到底邻近中元,普通人家在择日时老是谨慎地避讳着。谷旦定在这么个日子,也不知是甚么个事理,老是说不出的古怪。
待外头的男人尽皆出了门,女眷们便一齐涌进了这陈腐的小屋,脚下带起的泥水,踏得到处都是。我不由暗想,茜素本是极爱洁净的,这小屋虽陈腐却清算得有条不紊,收支皆要脱鞋,岂知本日要被糟蹋成这般模样。
床榻上被衾划一,并不见有人,半旧的纱窗也好好地阖着。盛暑刚过,气候还热着,门窗闭阖着屋子里不通风,闷热难挡,可见屋里确是没人。
姚母在屋里转了一圈,迷惑地嘀咕:“说身子不适,这会子又不知去了那里……”她在妆镜台前愣住了脚,俯身从镜台上拾起一片纸来,看了一眼,呆了一回,俄然翻着眼就向后仰倒去。
姚装池佳耦一同送出来,跟着的两个学徒扬手向人群撒了一大把喜钱,铺子大门口顿时哄乱成了一团,大伙儿争相喊着吉利话,伸手去接那抛落下来的喜钱。
我在姚母的人中与合谷两处施过针,她悠然醒来,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众女眷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安慰,奉告她姚装池带了人去江边寻人,也许另有一丝但愿。可这些安抚过分亏弱,姚母只一味地点头抽泣,因闷热喧闹,几次几乎又抽不上气儿来。
因人群散去,姚装池在铺子前瞥见我,我不免上前说几句吉利话向他道贺,顺势问道:“怎不见茜素?”
他接过昏仆畴昔的姚母,手忙脚乱地扶着她靠到空荡荡的床榻上去安息。方才那张纸片慌乱中自姚母手里飘落,我拾起一看,心头亦是猛地一惊。
门阖得严严实实,姚母在屋外唤了两声,却不见动静。她干脆褪了鞋,登上木阶,到她屋前叩门。
再往里挤一挤,便能瞧见一身大红嫁衣的绿艾,在喜娘的搀扶下,莲步轻挪,缓缓从铺子走向门外的大轿。
空中猛劈了个亮线下来,惊雷接踵而至。出门时还明晃晃的天,也不知何时乌云密布,层层高压,这会儿又雷电交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