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堪地摊了摊手:“但是,徒弟收药去了,不在铺子里,说要两日才得回,你可等得?”
我心中格登了一下,暗道这绿艾成了婚倒知礼了?畴前与她尚不熟稔时,她也鲜少同我作礼,更不必说混熟以后了。另有那一声“阿心女人”听来也甚是扎耳,她向来是大大咧咧地唤我“阿心”,早把“女人”二字省去了。
病不在人,这看起来倒像是朱心堂的买卖了。我扭脸看看殷乙正紧跟在我身后,一双眼警悟地四周打量。我遂放下了心,大着胆量,仿着徒弟惯常的模样,起家在屋子内四周转看。
思及各种,我还是走进了柜台,清算起了医笥,唤上殷乙,同绿艾一道去瞧崔清河。
这话我听着委实吃惊,忍不住“啊”出了声。
可来人并非对街张屠户家的娘子所预言的那样,是为姚装池佳耦而来。来的是新婚的绿艾,为的是她的丈夫崔清河。
我踌躇不决,绿艾在我跟前呜哭泣咽哭得悲伤;崔清河的才学我亦是见地过的,倘若就这么一睡不醒,不免可惜;另有,姚装池佳耦才刚经了丧女之痛,家中恐是难再受一回伤痛了。
绿艾不吃那碗凉茶,从袖中扯出帕子拭了汗才急喘不决隧道:“不是我阿爹,是我夫君……他自结婚那日,便昏昏沉甜睡到现在。”
“崔公子怎在画室中睡?”我瞥见画室一隅设了张席榻,该是供他作画读书劳累时小憩所用,崔清河正躺在那席榻上昏睡着。
“起先,我请大夫来瞧,竟瞧不出有甚么病灶,开了几剂无关痛痒的药,灌下去也不见有功效。厥后我也是急了,虽不信那些个怪力乱神,还是请神婆来做了法事,仍然不见转机。我……我家中遭遇了那样的事,也不敢归去同爷娘说……”说着绿艾的眼眶红了起来,一道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崔家本是占了半条街的大户人家,因祖上家业式微,现在早已质卖得只剩当街的两进小宅子了。彰显昔日家世的影壁还在,绕过影壁便算是第二进,连主屋带配房,统共就小小的两间屋子。
绿艾来得不巧,徒弟分开铺子两天,说是西边的阿魏已长成,再不收来便不得用了。江南的湿土长不出阿魏,这味药我记得曾在北方见过,北方距此千里之遥,徒弟说只需两天便回,我闹不清他究竟要往那边去取那阿魏来。
我不防她会求我去,内心犯难,徒弟走之前特地叮咛,命我不得随便出诊。也不怪徒弟下如许的严令,先后果我单独出诊,惹过很多祸事,常常几乎伤及本身,都要徒弟来善后。
绿艾才收住的眼泪再一次涌到眼眶,我最不能看人泫然欲泣的模样,忙安抚道:“你莫要慌急,徒弟说本日晚些时候就返来,若他收得了阿魏,明日我制成阿魏散立时就予你送来。”
“他就那么睡着,本来能灌些药汁米汤下去,可自昨日起,他……他已是滴水不能进了。我不知如何是好,人皆说,非论如何的怪症难症,凡是朱心堂的朱先生肯理睬,便有得救。故此,故此……”她吞吐踌躇,我内心愈发感觉说不上来的奇特。难不成绿艾本来的爽利性子,教崔清河这一病,都唬住了?
绿艾眼里又落出一串泪珠子来:“我等得,我夫君等不得呀。”她俄然上前抓起我的手,“阿心女人,我晓得你的医术也甚是高超,可否,可否先跟我去瞧一瞧?”
只瞧院子便能瞧出清算得极利落,屋前摆了一双男人的鞋靴,绿艾在我和殷乙之前,率先脱了鞋履进屋。
我忙号召殷乙也跟着脱鞋进屋,内心却暗自奇特,绿艾何时有了这般讲究。不过再想想,屋子再小,也是她与崔清河二人的家,她格外保重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