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难堪地摊了摊手:“但是,徒弟收药去了,不在铺子里,说要两日才得回,你可等得?”
绿艾不吃那碗凉茶,从袖中扯出帕子拭了汗才急喘不决隧道:“不是我阿爹,是我夫君……他自结婚那日,便昏昏沉甜睡到现在。”
我凝神转了一圈,毕竟不如徒弟,找不到任何非常之物。我懊丧地坐回息榻边,盯着崔清河如常的面色又打量了好一会儿,叹道:“依脉象来看,崔公子确切无恙。若要用药,他这般模样属恍忽嗜睡、神态混乱之症,当用阿魏散。不巧的是,我们铺子里并不常备阿魏,我徒弟不在铺子中,恰是收阿魏去了。”
只瞧院子便能瞧出清算得极利落,屋前摆了一双男人的鞋靴,绿艾在我和殷乙之前,率先脱了鞋履进屋。
等了些日子,姚家公然有人来朱心堂请徒弟。
我心中格登了一下,暗道这绿艾成了婚倒知礼了?畴前与她尚不熟稔时,她也鲜少同我作礼,更不必说混熟以后了。另有那一声“阿心女人”听来也甚是扎耳,她向来是大大咧咧地唤我“阿心”,早把“女人”二字省去了。
绿艾慌镇静张地跑进朱心堂,我撇开手里正看着的古方剂,迎上前唤了声“绿艾”。
“崔公子怎在画室中睡?”我瞥见画室一隅设了张席榻,该是供他作画读书劳累时小憩所用,崔清河正躺在那席榻上昏睡着。
我仔谛听过崔清河的脉象,又扒开他的眼皮瞧了瞧他的目珠,奇特的是,他脉象虽有些衰弱,却稳实平顺如行云流水,恰是平常熟睡之人该有的脉。人确是瘦了些,可目珠腐败不见浑浊。他的眼皮微微颤抖,唇含浅笑,仿佛正做着甚么好梦。按说,他无病。
“他就那么睡着,本来能灌些药汁米汤下去,可自昨日起,他……他已是滴水不能进了。我不知如何是好,人皆说,非论如何的怪症难症,凡是朱心堂的朱先生肯理睬,便有得救。故此,故此……”她吞吐踌躇,我内心愈发感觉说不上来的奇特。难不成绿艾本来的爽利性子,教崔清河这一病,都唬住了?
好轻易劝住了绿艾,我便要借画室中的席案写个阿魏散的方剂。绿艾忙不迭地将桌案上的作画物什挪开,好教我写方剂。
她偷眼瞧了瞧我,见我只是听着,神情并无异动,才放心接着道:“我不过是去灶间备些酒食,待我再回画室时,他便昏睡在地了。”
绿艾才收住的眼泪再一次涌到眼眶,我最不能看人泫然欲泣的模样,忙安抚道:“你莫要慌急,徒弟说本日晚些时候就返来,若他收得了阿魏,明日我制成阿魏散立时就予你送来。”
可来人并非对街张屠户家的娘子所预言的那样,是为姚装池佳耦而来。来的是新婚的绿艾,为的是她的丈夫崔清河。
“阿心女人,我夫君究竟如何?”绿艾看我放下崔清河的手腕,反倒在屋中四下探看,不免迷惑。
“为何不早些来朱心堂?到了这会儿才来?”我伸手想拍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不想她向后躲了躲,避开了。
进了屋我才发觉,这间主屋竟不是寝室,倒是间画室。素知崔清河爱画,也经常作画在市中贩售,自有些附庸风雅的富人情愿买归去装点家室,他将主屋设作画室,爱画之心也可窥一斑了。
绿艾仿若未闻,我又唤了她一声,方才得她的反应。她顾不上拭去额角上的汗珠子,仓促地朝我行了个平礼:“阿心女人。”
我不防她会求我去,内心犯难,徒弟走之前特地叮咛,命我不得随便出诊。也不怪徒弟下如许的严令,先后果我单独出诊,惹过很多祸事,常常几乎伤及本身,都要徒弟来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