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笑了一回,忽又感喟道:“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的。我真真是恋慕呢!”
刘姥姥一边承诺着,一边捧着茶盅便喝。贾母这边的茶叶是雨前龙井,甜美安逸,又非常合适口味,加上刘姥姥之前在外甲等,已经渴了大半天,顿时一饮而尽,将茶盅喝了个底朝天。
谁知狗儿利名心最重,听如此一说,心下便有些活动起来。又听他老婆这话,便笑接道:“姥姥既如此说,何况当年你又见过这姑太太一次,何不你白叟家明日就走一趟,先尝尝风头再说。”
因一年秋尽冬初,气候冷将上来,家中冬事未办,狗儿未免心中烦虑,吃了几杯闷酒,在家闲寻气恼,刘氏也不敢顶撞。
狗儿传闻,便急道:“你老只会炕头儿上混说,莫非叫我打劫偷去不成?”
鸳鸯忍笑点了点头,端着茶盅出去了。
刘姥姥笑到:“本年雨水不错,多打了两石粮食,生果蔬菜也非常丰厚。这又是头一起摘下来的,并没有敢卖,留着尖儿贡献姑奶奶和女人们尝尝。想必女人们每天山珍海味的也吃腻了,这个吃个野菜儿,也算是我们的穷心。”
刘氏一旁接口道:“你老虽说的是,但只你我如许个嘴脸,如何好到他门上去的。先不先,他们那些门上的人也一定肯去通信。没的去打嘴现世。”
鸳鸯喝令小丫头子们:“拉上席去!”小丫头子们也笑着,公然拉退席中。
王夫人笑道:“既行令,还叫鸳鸯姐姐来行更好。”
是以才领着外孙板儿去了贾府一趟。
世人都笑道:“这却使不得。”
不想那贾府倒是极乐善好施的,送了很多财物和银两给刘姥姥。归去后一年的生存不但有了下落,又买了很多小鸡小鸭并生果蔬菜的种子,日子过得倒也殷实了。
王夫人等都笑道:“必然如此,快些说来。”
刘姥姥听了,只得住了声。
当时只要王夫人之大兄凤姐之父与王夫人随在京中的,知有此一门连宗之族,余者皆不熟谙。目今其祖已故,只要一个儿子,名唤王成,因家业冷落,仍搬出城外原乡中住去了。
是以刘姥姥看不过,乃劝道:“姑爷,你别嗔着我多嘴。我们村落人,那一个不是老老诚诚的,守多大碗儿吃多大的饭。你皆因年小的时候,托着你那故乡之福,吃喝惯了,现在以是把持不住。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没了钱就瞎活力,成个甚么男人汉大丈夫呢!现在我们虽离城住着,终是天子脚下。这长安城中,各处都是钱,只可惜没人会去拿去罢了。在家跳蹋会子也不顶用。”
这刘姥姥乃是个积年的老孀妇,膝下又无后代,只靠两亩薄田度日。今者半子接来赡养,岂不肯意,遂一心一计,帮趁着女后代婿度日起来。
贾母笑道:“多谢操心。快喝茶罢。”
狗儿嘲笑道:“有法儿还比及这会子呢。我又没有收税的亲戚,作官的朋友,有甚么体例可想的?便有,也只怕他们一定来理我们呢!”
世人都知贾母所行之令必得鸳鸯提着,故听了这话,都说“非常”。凤姐儿便拉了鸳鸯过来。
刘姥姥虽是山野老妇,但甚重交谊。因而一有好的生果,老是先给贾府送来,一来二去,倒跟贾母投缘了起来。
本来这刘姥姥的半子姓王,祖上曾作太小小的一个京官,昔年与凤姐之祖王夫人之父熟谙。因贪王家的势利,便连了宗认作侄儿。
狗儿亦生一子,奶名板儿,嫡妻刘氏,又生一女,名唤青儿。一家四口,仍以务农为业。因狗儿白白天又作些生存,刘氏又操井臼等事,青板姊妹两个无人把守,狗儿遂将岳母刘姥姥接来一处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