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看着那嵌入木台的杯子,笑容僵在脸上,半晌才勉强抽动了一下嘴角,掂了掂银子,赔笑道:“客气了,这银子别说换桌,加上客长今晚食宿也是够的,请。”
顾潇翻身下来,把中午吃剩的半个馒头喂给了马,然后才转过甚,用睡意惺忪的眼睛打量着这家在夜色下更显幽深诡谲的荒漠堆栈。
天时入秋,落叶萧瑟,本就萧瑟的野道更加少了行人,路边几座知名的旧坟杂草丛生,间或有虫鸣唱晚,不觉动听,徒增三分阴沉。
“呵,你看这孩子穿戴,就该晓得他家非富即贵,说不定捞不着钱,反而倒肇事事,不如赚点小钱毁尸灭迹来得干脆?”顾潇摇了点头,拿出两锭银子在她面前一晃,“这孩子给我做了下酒,二十两银子归你们。”
“大胆!你胡说!”没想到这孩子人不大,胆儿可肥,当下松开顾潇的腿,几近一蹦三尺高,稚嫩的童音竟然很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气势:“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楼下,店小二骂骂咧咧地把一个小孩子踹倒在地,那是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儿,白白胖胖,跟官方供着的年画娃娃一样,穿了身绸缎衣服,一看就是富朱紫家才气养出来的崽儿,可惜现在脏兮兮的,脸上又是灰土又是眼泪,身上还被踹了几脚,正滚地葫芦般磕在顾潇脚边,好端端的凤凰蛋,的确跟臭鸡蛋有得一拼了。
他冲老板娘笑了笑,将酒杯往柜台上悄悄一放,杯底嵌入木台内,四周却没有龟裂开来,仿佛这杯子一向就长在那边。
他皱了皱眉,本来不筹办管闲事,但是听这动静越来越大,小孩儿嚎得跟杀猪一样,毕竟还是没忍住,提刀下了楼。
店小二和跑堂神采大变,老板娘在他和小孩之间看了几次,犹疑道:“客长意义是……不瞒客长,我们这儿固然是黑店,干的也是杀人越货的买卖,但是此人肉……”
“帮我把马喂了,再来一间房,上些热食。”
他背后那把刀是顾欺芳花了三两银子去山下铁铺新打的,款式浅显,也不算多么锋利。顾潇懒洋洋地躺在马背上,这马已经老了,跑不快,却乖顺,不需求决计催促,就晓得慢吞吞地进步。
他扔了一块碎银子,小二掂了掂分量,笑得更逼真了些,一手牵着马,一手虚引表示他往里走:“好嘞,您先坐下歇会儿!”
“等会儿,我饿了。”顾潇手里紧了紧,不等老板娘发话,持续道:“我不爱吃那些个肮脏畜牲,眼下既然有新鲜的肉菜,还请老板娘下个厨吧,银钱我会另付。”
老板娘惊奇不定地看着他:“这……我们抓了这孩子,本来也是看他有些身家,筹算向他家里讹诈些银两,只是这孩子不见机,不但不说,还一时不慎叫他跑了出来,但是做人肉……”
顾潇感觉师父这辈子大抵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大实话。
顾潇点头,抬步向二楼走去,老板娘号召人端着托盘跟上,有一碗热汤、一盘熟肉,并两个荞面馒头,并不精美,量却足。
他下山已经半年,从一开端面对花花天下的目不暇接,到现在深感所谓江湖就是一锅五味陈杂的浆糊,甚么酸甜苦辣涩的玩意儿都倾倒此中,那些个不知所云的爱恨情仇跟着腥风血雨劈面而来,糊得他的确找不到东南西北,
“多谢掌柜的。”顾潇接过酒杯抬头饮下,借着袖子遮挡把一杯酒倒进了衣衿里,幸亏今儿穿了一身黑衣,看不出有何不当。
“那就把厨房借我,我本身来。”顾潇说着就提起小孩儿今后院走,看动手里不竭踢蹬的崽儿,顺嘴问道:“乖,叫甚么?不然等会儿我不晓得给你起甚么菜名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