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某从未听过能如许做买卖的,在一地预先结算了部分货资,可甩手往另一地取货,再结清货资……妙确是个妙体例,不知这里头有甚么说法没有?”石胡商挠头问道。
再比方初冬时押送至长安的焉耆王族皆受了宽宥,又好生送回了西域,却将库昂特勤与玉勒弘忽留在了长安,说是赐官赐婚,实则是作了质押。
她转眼瞥见城门上猎猎的大旗,飞鹰招展,脑中一闪,煞有介事道:“石阿郎未曾听过如许的买卖?唤作‘飞货’,好似货色自个儿长了翅膀飞了畴昔。”
风灵“咯咯”笑出声来,“石阿郎未免太太吝啬,风灵虽年小不慎重些,那里就短欠过货了?不过为接南边家中来的货色,一时忙得腾不脱手,故拖怠了石阿郎几日,待明日,我便命人点算出那些丝绸来了,亲身给石阿郎送去。”
沙州的铺面是希冀不上了,她连日忙着安排下家中的商队,幸亏康家商队往西州时一同上路。
风灵不觉好笑,原想要耍弄他几句一洗前耻,忽心念一动,收敛了口舌上的锋芒,朝他嫣然笑道:“石阿郎这是要找商队西去?”
石胡商沉吟片时,终在大腿上猛拍了一巴掌,“顾坊的买卖大,某也没甚么信不过的,既顾小娘子肯包管下这批货,某乐得轻省,就这么定了罢。”
石胡商见她肯搭话,心下一松,迎上前拱手酬酢,一圈客气做足以后,才谨慎翼翼地往正题上去:“今春大市开得早,某的货囊另有半数未装满,这一趟到了西州,也不知布匹绸锦作价多少了。”
风灵见他踌躇,又道:“石阿郎且想想,这多加的两成货资,较之雇用驼队并一起开消,如何?再有,倘路上撞见了甚么,人货皆空的,也是常有。石阿郎是明白人,自个儿品品,那多出的两成货资,加得上不上算?”
石胡商暗底里为着退货一事烦恼了好几日,所幸当时风灵并未应允退货,也未再有人来传达过索公子的意义。这一笔买卖悬而未决至今,他不知风灵现下情意如何,讪讪地不好搭话。
才要各自归家,风工致不过赶上了熟人。恰是去岁大闹风灵店铺,又往市署吵吵着要退货的石胡商,正于城门前搭凑商队。
如此,城中世人大多对他又敬又怕。
这位迩来约莫也常见风灵出入府虎帐房,不免有几分猜想,那半胡都尉与顾坊执事的大娘子,未娶未嫁的,走得热络靠近也不避人,总有些意义在里头。
这一个年,托赖府兵护城,沙州百姓过得非常镇静,是以连贞观一十九年的初春仿佛也来的格外早些。接连几日每年惯有的大风沙以后,驼铃声早早地在市坊间响了起来。
韩校尉立在敦煌城门的楼观上,编成组的府兵一队队地出城往各处巡查,不时又有返来的步队在城楼下回报憩息。
风灵在心底仰天大笑三声,苦思冥想了好久的新前程,这么不经意地一试,竟立时便成了。
这一返来的货,质地尤其轻软细致,花腔更工致美好,较之长安河洛来的织品,愈发显出如水般的光亮光滑,在西州抢手非常。
“石阿郎不必过虑。”风灵却不急着往他那摸索话里撞,成心绕开,“眼下商道安稳,来往承平,想来必不会短了那些货,自有源源不竭的驼队携了货囊往西州去,说不得本年是个大年,石阿郎放心赚了便是。”
西州商事的回暖,较之沙州还早了些光阴,即使在市中采收了大量充作货资的丝绸绢锦,还是抵不过那些康国贩子往波斯天竺贩运的脚步。
商户们内心都明镜似的,感念着折冲府的好,却因拂耽延长年沉峻如雪山的冷脸,不敢靠近。成心送些年礼的,也在折冲府的朱漆大门前遭戍卫反对,油盐不进。偶有些妇老,做得些年节中的面果糕饼,恰在路上遇见都尉和校尉们,赠些予他们尝尝,倒是肯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