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抚着心口垂下眼:“我那里是去参战的,只是闻声营中有人驰驱疾呼,始知贺鲁行猎途中遭了唐军突袭,我听得他们说是阿延领的兵,便拼了命地循着突厥马队行过的道跟了畴昔,非论存亡,总要见着他才好……”
玉勒图孜忙拢了拢她的肩膀:“莫再说了,这不是都返来了么。说来,多亏了那头大獒,竟从未见过那样的獒犬,极通人道,若非有它带路……”玉勒图孜不敢往下想,连连点头。
拂耽延身上的明光铠已被撤除,血污班驳的戎袍也换作了白叠常袍,仔细心细地掖在一张羊毛被衾下,面上和脖颈因濯洗过暴露了几道皮肉上的小创口。
玉勒图孜同她解释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中带着歆羡:“你可真会挑人,尚记得畴前在长安那会儿,你想尽体例要将他从兵部牢里拽出来,果然是值当的。延将军来时慎重相托,嘱我带人晚他一步往处木昆去寻你,务需求将你带回。可等我赶到处木昆,贺鲁的牙帐已空空如也,只剩了几名残兵奴婢,有个女奴说你带着一头獒犬跑了。我也未曾想到你会去曳咥河参战,正一起寻你不着,偏遇着一头古怪的大獒犬,我私猜着,别是你带的那头,便一起跟着它来了,公然就找着了。”
“算来该有一十四了。”风灵接道:“昨夜狼群将至,我本放了它逃命去,哪知它却引了你们过来,当真是不肯负主。”
风灵一抬手,帐门打起了一半,又放动手,回身向玉勒图孜问道:“救回阿延的事,另有谁晓得?”
“阿延……”她谨慎翼翼地唤了一声,明知不会获得任何回应,却还存着一丝并不实际的幸运。“对不住,我又惹了祸。”
玉勒图孜猜疑地怔了一息:“可……我这儿延医用药皆不便当,驻营里随军的医士总还堪用,早些将延将军送去岂不好?”
风灵硬是将已涌出的眼泪咽回,点头道:“待我到时,已是你见着的那幅模样了,各处横尸,战死的将士也无人收敛烧埋,并不见贺鲁,阿延却在……”
贺鲁集兵十万,风灵是晓得的,拂耽延捐躯去做了套狼的那块肉,听得她内心很不得味儿。“苏将军便舍了他出去诱敌?”她咬牙问道。
她的声音又不由细细颤抖起来,鼻尖发酸。玉勒图孜与张韫娘一个拍抚她的肩膀,一个握起她的手腕,想要欣喜她一些。“战况如何?拿住了贺鲁未曾?”待她稍稍安静,玉勒图孜忍不住问道。
“大娘,大富若能闻声你说这话,也不枉此生了。”张韫娘狠了狠心,轻声道,玉勒图孜着紧地盯着她的神采。
玉勒图孜在门前冲他扬声道:“这位是阿史那娘子。”那人才行过礼,退身出帐。
风灵脚下绵软,几近是拖曳着两条腿走到榻边。拂耽延紧闭着双目,脸上不带半分神情,与风灵寻到他的那晚一模一样,不见分毫窜改,这副死普通的沉寂教她心惊肉跳,却又束手无策。
“眼下,我又得自作主张地替你做个决定,你必然不会甘心。”风灵理了理他幞头下微微狼藉的褐发:“我便等着你醒来怨怪我,多少责备我都甘之如饴,再分歧你逞强顶撞。”
风灵也说不上甚么来,沉默点点头。此时她手脚上的力量皆缓了过来,便要去拂耽延那帐,玉勒图孜不甚放心,本想跟着畴昔,却教张韫娘拉住了袍裾。她立时会心,便只将风灵领至安设拂耽延的帐前。
玉勒图孜摇着头思考了一阵:“只要我同小可敦晓得,佛奴与木托出去刺探战况,至今未回,连他们也是不知情的。你莫焦急,我这就命人去将佛奴找返来,待他一归,我们便将延将军送回唐军驻地,军中有良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