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灵一怔,手中的算筹散落了一案。
向来最喜凑热烈的风灵,倒不出来撒欢儿,整日闷在屋内也不知做些甚么。偶然唤了佛奴出来说话,一说就是大半日,偶然则握着一大把算筹发怔,仿佛在想甚么,想得极其出神。
“那里的话。”丁四儿拿拐指向牛车,“前几日冬猎,都尉打了几只野物,夏季里的外相最好,硝制了叮咛说予顾娘子送来。”
风灵内心起疑,嘴上打着哈哈道:“这心机我本日倒是头一回动,还多赖音娘提点,如许好的体例,你若不说,我竟也想不起来,我要如何谢你才好?”
安平坊约莫是敦煌城内最热烈喧腾的地点了,它不似大族聚居的永宁坊那般庄严庄静地筹办着祭送灶君司命,亦不似外城廓的那些贫寒人家,年节的备办极有限,不过是多一顿肉食,多一身新的粗葛短褐罢了。
“你家那位表兄,迩来可还安生?”风灵打断她问道。
阿幺的身影仓促消逝在门外,索良音上榻散腿坐着,一伸手从风灵手中接过那一绺发丝,翻动纤细的手指,替她辫了起来。一面嘲弄偷笑道:“那里是我踏得准,昨日府军回城,怕是全城的人都瞥见你与延都尉并辔进的城门,说谈笑笑,好不亲热。”
然安平坊内多为殷实充足,却又并不显赫的人家,银米丰足,又不兴那套显弄身份职位的场面。大伙儿将一整年的欢腾都积累了下来,只在年节这大半月内一并宣泄,一捱到小年,各家俱忙着宰羊腌肉,烙饼,剁馅,妇人们更是忙着替自家男人孩子们裁制新衣。
佛奴心照不宣地一笑,“大娘快些去,剩下的这些,我来筹算。”
索良音却不饶她,“你且说说,是也不是?”她催问得孔殷,好似这是一桩必得要刨根问底的紧急事。
次日起家已是午间,风灵一整夜睡得昏沉,起家后一扫月余的劳累,神清气爽。
“难不成昨日全城的人都在城门口?”风灵一面瞧着她辫发,一面驳她。她与拂耽延之间那些奥妙的窜改,她并未使索良音晓得,但外头说嘴的人不在少数,索良音约莫也能闻声几句,她偶然瞒藏,却不知从何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