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天可汗”，是藩王当众臣服于唐王的意味，贺鲁既已称了“天可汗”，这一场觐见便实至名归，可体面子面地扫尾。
分歧方才，这一回藤球带着凌厉的劲风，直奔她头面而来。风灵脑中蓦地闪现初入宫时，偶遇贤人与诸皇子击鞠，那枚她躲让开以后在树干上砸烂的藤球。彼时她尚能轻巧巧地避开那冲她脑袋来的藤球，然眼下，她精疲力竭，头昏脑涨，再躲让不及。
李世民抬起手臂，正要宣布重新残局。贺鲁却下了马，行至场边向李世民举了举臂：“臣怕是伤了筋骨，扫了诸位的兴趣，还望天可汗恕罪。”
风灵下认识地想要摆脱，却使唤不动本身的身子，终究支撑不住，软了身子，失了认识，堕入黑沉中。
“不肯见突厥人凌辱我唐家女儿罢了。”李治冷声打断她的谢语，轻踢着马腹去逐球，还是不肯正眼看她。
“放手做甚么！还不快拽紧缰绳！”贺鲁闻声马发疯的动静，扭头望她，见她一手放开了缰绳，突厥话脱口而出，惊声大嚷。
李世民向阿盛递过一个眼色，阿盛忙小跑向凌波殿。半晌以后，吵囔声渐息，阿盛又弯着腰跑了返来，向李世民禀道：“贺鲁将军在殿前嚷着要望探顾娘子，当值戍卫不准外男踏入寸步，自是不让，这便起了纷争。”
藤球落地，四分五裂，铜铃从破裂的藤球中滚落出来，仍然无辜地“铃铃”作响。
走了几步，他忽又停下步子，转头迷惑地望向阿盛：“那丫头，不过是一名商户家的女子，容色虽姣好，却也算不得是国色，贺鲁怎就如此上心？”
她咬紧牙关，腾出一只紧握缰绳的手，朝马鞍内侧探去。
五花马仿若受了痛，拼尽尽力跳腾了起来。风灵将将来得及抓住那物件，却来不及抽手握缰，身上残存的力量跟着五花马的一跳，刹时耗尽。她伸手在半空中抓了一把空，便从马背上斜斜地栽倒了下来。
风灵的手指触及了一样硬冷尖刺的物件，仿佛是带刺的球状铜铁，小而锋利。她将手往里又伸进了一些，想抓住那尖刺之物，将它取出。
待曲终人散之时，月已高悬中天。阿盛掌灯，引着已更除深衣大袍的李世民穿太小径往凌波殿去。人未至殿前，吵嚷声先传了过来，李世民停驻脚步，皱眉望了一回。纵是月色不敷腐败，也能听出是贺鲁粗嘎无礼的嚷嚷声。
非论是阿史那贺鲁还是李世民，虽都未曾问刮风灵伤情如何，一向设席谈笑风生至夜，但多少皆有些心不在焉。
阿盛经年随王伴驾，又是多么的明白人，越是水浑的池子，便越是要抱定立柱，方可保个万全。当下他便一五一十地禀道：“贺鲁将军称，昔年顾娘子带领自家部曲走货时，曾与他麾下起过些曲解，战过一场，惺惺相惜，顾娘子受了重创，自是想探她一探。”
“当值的是哪一个？倒有如许的胆魄。”李世民往前走了几步，漫不经心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