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金光门,向东南穿过西市,不及延平门之处,寻到怀远坊,我家宅便在怀远坊。”拂耽延详确地叮嘱,从怀中抽出一封手札,递与风灵:“你在长安无亲无端,理应住我宅中,只爷娘故去多年,我又不在京中,家下疏懒,也不知现在那宅子可还成个模样。你将这手札交予宅中管事,有事尽管叮咛他去办。”
马匹一起奔驰过来,到了此门路更宽处,反倒慢了下来。
“这事……算足了是个渎职,倒也不算过分严峻。”惶恐教她的面庞生硬,这倒是可贵,拂耽延瞧着瞧着俄然淡淡一笑:“左不过褫职流徙,你怕是不怕?”
拂耽延会心含笑,口中不说,内心却道:只怕这城内的风波更是弘大,一不谨慎便要遭卷入拍打,却不知你可否在此过得舒心尽情。
风灵伸长了脖子,却因隔着蒙蒙细雨,瞧不出甚么来。
马在官道上并未停滞,那高大的城楼越来越近,城楼上大旗烈烈,仿若铠甲盔帽上傲然矗立的红缨。两侧城墙连缀伸展开,将这座城环绕得牢不成破。
风灵暗高傲大松了口气,满不在乎道:“我有甚好怕的,你若遭褫职便随我去经商,统带部曲,货囊自此无忧。如果流徙,我便随你同去,最好是往西徒五千里,我们回西边去。”
风灵忍着心头的酸涩,冒死点头。
“有这般严峻?”风灵不谙朝堂之事,忙问道。
转眼已至城门下,正中的暗红大门紧闭,两侧的门敞开,一侧进一侧出,井然有序。世人在城门前俱上马受查检。
风灵走过很多城邑,走过各色城墙楼观,却从未教哪一座城楼震得一脸好没见地的情状。
不料拂耽延却紧着摇了点头:“不成。长安不比敦煌,你又无靠无着的,我岂能任由你在外……”
“前头便是金光门了。”拂耽延抬手向远处一指。
拂耽延与韩孟俱是军中人,倒也不粘滞,既交代叮嘱完了,便干干脆脆地翻身上了马,一溜小跑着马往那该去之地去了。
风灵拉过韩拾郎,指着西市大道:“穿过这西市,便是怀远坊。”(未完待续。)
亢奋雀跃的并不止风灵一人,韩拾郎策顿时前,指着城楼热烈地向风灵连比划带说,嗓音几近带了颤抖。
韩拾郎牵着马,在人流如织的城门口挤向风灵:“顾姊姊,都尉的宅子在哪呢?”
官道越走越宽广,脚下夯实的土道再扬不起烟尘。
风灵将视野从那已远得望不见的处所收回来,往前走了几步辨了个方向,见有很多背负了货囊的驼队朝同一方向晃闲逛悠地走去。她在别处曾听人无数次提及长安的东、西两市,集天下之货色,拢四海之财帛。想来驼队的走向,便是拂耽延所说的西市。
她领着韩拾郎跟着驼队走了一阵,前头公然大道纵横,门路两侧店铺林立,商贩各处,叫卖不断。
风灵接过那手札顺手往身后行囊内一塞:“你不也回京了么?要费事写甚么手札。”
“在外胡作非为。”
风灵望着他的背影,悄悄探手往行囊内摸了一把,那卷贵重的黄麻纸请愿书好好地躺在里头。摸到了这个,风灵的心也定下很多,实在不济,便找个机遇将此物上达天听,好教贤人瞧瞧拂耽延在沙州究竟如何,又何罪之有。
风灵有些恍忽,长安她从未曾来过,她没法拿别的任那边所与之相较,搜肠刮肚了半晌,才勉强觉着与江都有些相类。只江都更水汽丰沛,长安却又更大气沉稳。
“阿延,阿延。”她镇静地带马靠向拂耽延赞叹:“长安城原是这般模样,本日我才知这世上竟有如许宏伟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