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郎体弱,随带着的人却不弱,呼地上前,将赵郎围住,拳脚便跟着上来了。
贩子端起桌上的茶盏,才沾了沾唇,便“噗”地一口喷在了地下,茶水混着唾沫星子四溅。“你这茶,打发贩夫走狗的罢?我只问你,魏国公府的人来了,你也奉这茶?”
“且东宫与魏国公府上的那位金枝玉叶,这向来是要对迸火星子的……”驿丞不敢多说,自打了一下嘴:“这话真真该打,该打……都尉莫怪,还求先疏解了那二位。”他吃紧打住话头,深深地一揖,不肯起家。
那赵郎稍稍压下些肝火,粗声叮咛道:“后院那些货囊,快命人搬进仓房内,细心教雨水淋脱了色,坏了品相,拿你们这些人是问。”
杂役躲在角落望了一回,目睹着两下相争,动起拳脚来了,他也不敢多留,蹿进后院,找驿丞去了。门口的那一桌却毫无躲让的意义,反倒回身笃定地观起战来。
那半胡都尉沉吟了片刻,仿佛并不肯参与这家奴殴斗中去,只这驿馆内闹成这般模样,确也是尴尬。
这一桌恰是将近长安的拂耽延、风灵、韩孟与韩拾郎,宿在驿馆内安息,筹办明日进京。(未完待续。)
桌旁另两人,年长些的随口道:“娘子谨慎。”
男人半闭了双目,略点了点头。
驿馆的杂役颠颠地上前号召,又是倒茶,又是抹桌,甚是殷勤,仿佛是熟客。
“非是兄弟我吝啬。”瘦个儿的孙郎摊了摊手:“越锦见不得水,银炭便更是沾不得水了。越锦要往东宫去,我这银炭,倒是魏国公府上高阳公主的炭敬呢。”
那唤赵郎的一巴掌拍在桌上,霍地自长凳上站起,一手提了杂役的前襟:“无妨同你直说,某带的是柳府指名要的越锦,越锦甚么价,你也该晓得,又是要往东宫送的物件,如果教雨水淋了,走了品相,如何说!”
杂役一迭声地应下,忙逃也似地抽身今后院去。跑了两步,想起了甚么,猛地收了步子,再转过身时神采却更加僵了。
“这滴滴落落的雨,连下了好几日,跟个娘们的眼泪普通,没完没了地缠人不休。”商队的领头骂骂咧咧地摘下脑袋上的软帽,在身上各处拍打,好将沾上身的雨珠子抖去。
“哪一个敢!”孙郎立起了眉毛,嗓音跟着锋利起来。
赵郎膀壮腰圆,性子与他的面相普通暴烈,乍一听这话,拍桌子吼道:“孙猴儿,你莫拿皇亲国戚来唬人,你甚么秘闻打量我不知?”说着他冲自带来的那些人一挥手,“抄家伙,去仓房,将那些炭给我扔出来!便是拆了那仓房,也须得予我腾出处所来!”
她站起家,理了理袍裾,向那都尉笑道:“阿延莫理,我替你去打发了事。”
“赵……赵阿郎。”他结结巴巴地吐着字:“仓房,仓房已堆住了货,再没……再没处所可腾挪了。”
桌边四人,上首而立之年的男人瞧起来半带了胡人的面貌,高直的鼻梁,通俗的面廓,褐目褐发,稳坐如松。听得驿丞的哀告,他将视野从混战中转回,沉声问道:“现在长安的官驿,行商亦住得?”
驿丞忙解释道:“他们那里是平常行商。一名专替柳府驰驱四周采买,一名效力于魏国公府上,都尉您说说,哪一名是我这等草芥小官能开罪的?”
那贩子只顾着抱怨,浑不将店中其他人放眼中,待他拍遍了满身高低,又一脚将另一张桌边的长凳踢开,金刀大马地坐了下去。
那孙郎那里经得住铁塔似的赵郎推搡,只一胳膊,他便仰倒在了身后的方桌上,扯着嗓子高喊:“了不得!了不得了!天家事也是你说得的,我瞧你明日便要揭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