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段长长的寂静,风灵只觉面上的热气更重,他的呼吸声越来越近。俄而,脸颊被他的手掌端住,骨节突实的手指头没入她的发丝,下一瞬,他温热的嘴唇轻点至她的额头,顺着鼻梁一起落下,在她的唇瓣上愣住,带着浓厚的鼻音低声呢喃:“对不住,风灵,是我对不住你。”
开城的五更鼔判定地响起,风灵立得双腿生硬,垂垂没了感知。她伸手隔着夹裙在本身腿上狠拧了一把,仍旧僵麻无觉。脸颊上风干了的泪痕开初另有刺痛感,到了此时,也已是麻痹得不似本身的脸普通,毫无知觉。
雪无声无息地落着,度算不出过了多久,满城的喧闹在突如其来的一道鼓声中突破。
韩拾郎一把拉下木桁上的大毛氅,推塞至阿幺怀中,不容她喘口气,拽起她便往前院去。
约莫又是一个时候,天光一点点放亮,韩孟不知从那边转出来,走上石阶前,在风灵身后站定了一会儿,终是重重叹了一声,未成一语。
阿幺从东跨院赶来,几近是扑将上前,拿大毛氅将她僵冷的身子挡住,流着泪求道:“大娘,大娘,你莫唬我。”
怨不得阿幺用了饭便困乏成那样。
深夜冰冷,眼眶子里涌出来的热泪一到脸上,便变得冰冷,抹一把又带了刺痛感。风灵跌跌撞撞地在昏黑的折冲府内驰驱,院子里阴暗的石灯将她引至府衙议事的前厅。
“你一贯聪明机巧,我又替你担忧些甚么,不过是瞎悬心。”他顿了一顿,自嘲一笑,笑至半途,又成了喟叹:“如我如许的人,见惯了存亡搏斗,原还觉得本身早已是冷心硬肠,自爷娘离世,更是无所挂碍,怎就得遇了你,也是桩古怪。不敢说身经百战,也颠末大小几十役,定襄突袭、阴山夜袭、焉耆奔袭,这些皆罢了,惟瓜州救你那回,方是我此生最对劲的一战。”
门前的戍卫调班,换下来的两名府兵俱冻得搓手直跳脚,二人望望风灵,只着了薄夹袄夹裙,连夹帔子也不加一领,更不必说毛氅大氅一类的了,这一身薄弱的衣裙,硬是端了手在寒夜里立了一宿。
“风灵……”拂耽延的嗓音仿若堵着一团棉籽,沉闷绵厚,在这静夜里听来,更添了些许苦楚。话音如此,风灵的心在腔子里跳着跳着便颤抖了起来。
及晚,韩拾郎送了饭食出去,风灵拉着他又问了一回前头的景象。韩拾郎点头不知,歪着脑袋想了想,道:“阿爹命我今晚也宿在折冲府内,莫回营房,说今晚营房里不得安生的。方才来时,公然见他们正往库房支付兵甲等物。”
许是怕她再缠,韩拾郎放下食盒便逃似地分开了跨院。
下半晌,果然有人接了阿幺过来。阿幺有些手足无措,却并不惶惊骇惧,挤出几分笑意向风灵道:“上半晌我们还在家中等得心神惴惴,忽就见折冲府来人了。这便好了,此地到底全面些。”
风灵扯了扯唇角,只摇了点头。
直棂窗外的月光冷冷僻清地漫进屋子,风灵在乌黑一片的帷幔内一寸寸地估摸着时候,屋内寒气渐起,她测度着约莫已交子时。
阿幺隔夜食用了掺了金洋花的羹汤,这一觉极是好眠,尚沉陷在迷梦中,忽教人狠恶地推了几下,顷刻回魂。睁目睹是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在她床榻边,唬得尖声惊叫了起来。
风灵没法,只得在石阶下立着,她站立之处拂耽延从里头能瞥见,她偏不信他能断交至此,目睹着她在彻骨的酷寒中求见,仍能不闻不问。
风灵心下一顿,真教她猜中了,只怕明日便要去了。她又央着韩拾郎领她去见拂耽延,韩拾郎一个劲儿地点头,“都尉不教阿姊出去,阿姊若去了,莫说都尉,阿爹也定不饶我的。”